奴隶要有奴隶的样子(25)

2025-07-13 评论

  闹市上人流如织,车马喧腾,衣非雪知道明晦兰想去书局,就说:“你自己去逛吧,别跑太远。”

  后四个字就是随口一说,整个寒亭县都在衣掌门的神识范围内。

  等明晦兰走了,衣非雪随着人潮漫无目的的闲逛,听人说西街有家新开的炒货店,生意老好,光排队就要一个时辰。

  衣非雪走着走着,看见一家醒目的门脸儿,百年老字号。

  衣非雪想起什么,有点馋了,果断进去买。

  掌柜:“本店不做花生酥啊,只有花生糖,客官要吗?”

  衣非雪诧异,先确定自己没走错店铺,然后提供时间地点让掌柜别胡扯。

  掌柜觉得衣非雪是在胡扯:“真的没有啊!”

  掌柜挠着头皮道:“不过客官您说三天前,那小人有印象了。确实有位跟您年纪差不多的公子,他也来买花生酥,小人说本店不做这个,他就指着花生糖问‘还有原材料吗’,然后就借了厨房,自己做一盒花生酥走了。”

  “您别说,那味儿真香,我都想给他钱让他把配方教我了。”

  衣非雪脑子发蒙。

  忽然听见:“衣掌门。”

  衣非雪回头,只见明晦兰从人海中穿梭归来,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炒货的竹篮。

  是那家排队都要一个时辰起的新店。

 

 

第20章

  衣非雪一时懵憧。

  心跳似乎乱了本该四平八稳的节奏,一下一下撞的胸膛有些发麻。

  竹篮里装满花生。

  “刚出锅的,有些烫,趁热尝尝。”明晦兰边说边拿了一颗剥开,仔细搓掉影响口感的花生衣,把圆润微焦的花生粒喂到衣非雪嘴边。

  衣非雪没反应过来,本能张嘴咬住。

  花生粒很小,嘴唇理所当然的碰到了手指。

  刹那间,二人皆是一愣。

  四面八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皆在这一刻成了飞速掠过的光影。

  而近在咫尺的这个人被无限的放慢,成了永定的风景。

  喧嚣声远了,模糊的听不清。有什么东西近了,扑通扑通撞击着肋骨。

  衣非雪往后躲开,嘴唇莫名干涩。

  明晦兰也收回了手,指尖宛如被火舔舐,炽热滚烫。

  “跟我来。”衣非雪转身就走。

  明晦兰愣了两秒,跟上。

  他被带进一家成衣店。

  衣非雪说:“看上哪件了,直接拿。”

  花生酥,还有一篮子炒花生,衣掌门是赏罚分明的。

  明晦兰心中了然,但对身上穿的劲瘦短打也不嫌弃,道:“我现在这身就很好,既轻便又保暖。”

  对奴隶装赞不绝口,乍一听会觉得明晦兰装大尾巴狼。

  但其实不是的,兰公子可不像衣掌门那般穷奢极恀,他穿的朴素节俭,也就出席盛会时身着千金一寸的锦衣华服,既为尊重他人,也代表着明宗的排面。至于平日里,穿的都是普通的丝绸缎子,甚至一身粗布长衫就上街了,逢人问起,他只道吃穿用度无需多精致,吃的果腹,穿的保暖,足够了。

  这话传到衣非雪耳朵里,可把公子笑的腮帮子疼。

  看吧,又是鲜明对比。

  他衣非雪峻宇彫墙,骄奢淫逸,恨不得脚踩的地面都是昆仑玉铸成的。反观芝兰君子居不重席,俭以养德,这才是修道者该有的清心寡欲。

  所以衣公子会范水模山,痛改前非吗?

  当然不会!!

  他反而变本加厉。

  好名声是给别人的,好享受才是给自己的。

  *

  衣非雪让店伙计把最贵最好的衣裳全拿出来,指着其中最符合他审美的一件:“这个好。”

  “……”绣玉兰暗纹的海棠红锦服,明晦兰努力牵动唇角微笑,“素色就好。”

  毕竟是人家穿。

  衣非雪好脾气的翻出一件,天青色绣仙鹤凌云的广袖长袍。

  够素了吧?

  “……”明晦兰轻咳一声,“简单点就好。”

  最后还是明晦兰亲自挑选,什么花样都没有、纯白色的窄袖长衫。

  搁这儿披麻戴孝呢?

  衣非雪狂翻白眼。

  为了“解气”,衣掌门把剩下的全打包装进乾坤袋了——那件天青色的扔出去,太素。

  四海皆知,衣非雪只穿鲜艳的衣裳。

  “看什么?”衣非雪察觉到明晦兰的视线。

  明晦兰笑了下:“就是觉得,红色很衬你。”

  这话并非恭维。

  衣非雪仿佛就是为了艳丽的色彩而生的,越是衣着华美,他就越是娇艳欲滴。正如那天地皆白、银装素裹之间的一簇红梅,弹指间惊艳了韶华,留下永恒的绯影。

  明晦兰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衣非雪叫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街上灯火璀璨,人稠物穰。伙计在酒肆前叫卖,衣非雪品了一口新出窖的女儿红,买上两壶,也让明晦兰尝尝。

  湖心有画舫船漂泊,衣非雪便带明晦兰乘坐一艘。

  衣掌门是不累的,但兰公子虚得很,得歇歇脚,不然腿疼。

  虽说是凡酒,但若不以灵力化解,还是会醉的。凭衣非雪的境界,无需刻意为之,灵力自会在内府运转,化解掉任何不利于他精神状态的东西。

  看明晦兰面上染了微醺,不想提溜醉鬼回去的衣非雪说:“你没有灵力,少喝点。”

  明晦兰自愧道:“见笑了。”

  喝酒不醉也没意思,衣非雪敛起体内自转的灵力,也让自己感受一下微醺的快意。

  明晦兰放下酒壶,又从竹篮拿花生剥,给衣掌门下酒。

  衣非雪最爱吃花生,从前搭配的都是景阳春雨,现在配上俗气的女儿红,倒也别具风味。

  衣非雪让明晦兰也吃,吃着吃着,发现明晦兰不是随便剥的。

  他每剥开一颗花生都要看看品质,将表面没变色的花生粒喂给自己,把表面焦黄的花生粒放到盘中。

  衣非雪喜欢火候大的,焦而未糊,吃起来更香。

  衣非雪坐在甲板上,晚风一吹,微醺更甚。

  “多福的花生酥是跟我娘学的,因为我爹爱吃。”衣非雪情不自禁的说,“我娘怀我的时候身子不便,所以把多福教会了,我爹就不用断口福了。”

  他连跟风潇都很少提家里事,更别说跟明晦兰了。

  这还是头一次。

  衣非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口福口福,不是东西有多好吃,而是心爱之人做出来的东西。”

  他就没有口福,连一口母乳都没喝上。

  明晦兰停下剥花生的动作,深深看着他。

  衣非雪凤眸半阖:“花生酥确实好吃,我从小就爱吃,遗传我爹呗!可是我爹跟我说,我娘做的更好吃。”

  “他这人啊,明明知道我吃不到,还这么说。”

  “我知道,他是想我娘了。他还羡慕我呢,说我连我娘面都没见过,所以不用想,挺好的。”

  衣非雪轻描淡写的笑出声:“弄得我直到现在都纳闷,我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明晦兰沉默了几秒,将更多的花生剥给衣非雪:“既是不幸,也是幸。”

  衣非雪不由自主的望向明晦兰。

  几秒钟,忍不住问:“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吗?”

  明晦兰:“母亲是在我七岁那年离世的,自是有的。”

  衣非雪看了一会儿明晦兰,望向两岸璀璨的灯光:“姜素散修出身,却名誉卓著,琼花玉貌,柳絮才高,被冠以‘绝代双姝’之荣。”

  明晦兰微笑接话:“另一姝,风家长女风念容,姱容修态,翩若惊鸿,生时如夏花之绚烂,故去如秋叶之静美。永世追念,她亦安然从容。”

  衣非雪心脏剧烈收缩。

  他的母亲是血崩而死的。

  产下天厌神弃的不祥之子,气血枯竭,香消玉殒。

  风念容,至亲永世追念,她亦安然从容。

  衣非雪的眼眶被火烧过一样,刺痛难忍,他仰头望去浓稠的夜幕,圆月朗星都被笼上一层水雾,模模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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