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钧淡淡笑了:“不怕,如果是小衣的鬼蜮,那就放得下。”
冥楼就是幽冥的一部分。衣绛雪既然能把冥楼从幽冥深处挖出来,说明衣绛雪的鬼蜮天然就与幽冥联通。
或者说,他的鬼蜮就是幽冥。
衣绛雪用鬼雾卷起裴怀钧,飞到鬼城上空,俯瞰死寂的城池,他道:“那我收了试试。”
见证奇迹的发生时,连风都很安静。
鬼城里游荡,却不得解脱的鬼,此时皆是仰头看向新的鬼城之主。
血红的鬼蜮向着城池覆盖,将整座旧京城纳入其中。紧接着,许多本不该在人间游荡的东西,也就被红衣厉鬼一并带走。
一座吞噬了无数条人命的鬼城,从此彻彻底底地从阳间抹去了。
几十万鬼口怎么处理,当年东君无法封印鬼城的顾忌,在身为厉鬼的衣楼主这里简直不是个事儿。
或许幽冥司等人族势力,听闻鬼城消失的消息,会当场惊到目瞪口呆吧。
“那我们也回去,鬼蜮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鬼口,经营好烦恼。”
衣绛雪吞掉了同级厉鬼经营二百多年的地盘,这次是满载而归。
他开心极了,“建城!开发!扩建!这下鬼蜮就更繁荣了!”
第58章 厉鬼做饭
“代号‘亡国太子’事件终结, 鬼城消失了!”
自从得知东君结界消失,幽冥司立即封锁周边,前后派来三波人来到鬼城原址勘探, 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
曾经的“大京”城竟被连根拔起,除却空空如也的地面外, 再无其他遗留。
一座城不翼而飞就已经够恐怖了。何况,那是一座装满了鬼的城!
如果再出现在外界, 结果不堪设想。
众人心有余悸, 纷纷猜测:“鬼城到底去哪里了?”
鬼城也是司命的辖区, 他是最先参与勘探的副司。司主也亲至,似有忧悒。
看过这干干净净毛都不剩的地面, 司命想起了一种可能:“这种雁过拔毛的手法!说不定,是‘红衣厉鬼’所为。”
司命向他禀告:“司主大人容禀,在先前的‘红白撞煞’事件中, 两只厉鬼曾经起过冲突, ‘亡国太子’先行败退,两边多少结了梁子。此外,鬼街骚乱的解决, 也是这只红衣厉鬼将其收入鬼蜮,痕迹与如今鬼城一模一样。此次‘鬼城消失’事件,恐怕是厉鬼内讧,黑吃黑!”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么‘亡国太子’现在还没有消息,大概是被吃了罢。”
司命回想起红衣厉鬼烫火锅的场景,还有咬着筷子歪头的无辜萌感,却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感觉“黑吃黑”越发形象了。
“红衣厉鬼?”司主也戴着面具,身着庄肃雪白的祭袍, 是个仙风道骨、玄之又玄的青年。
其实这副高人模样都是忽悠人的。去东帝山参见东君时,司主不但无赖程度拉满,还掌握了熟练的撒泼打滚哭穷技术。
他的声音低沉威严:“厉鬼吞噬厉鬼,也就是说,会出现一只破坏平衡的厉鬼,必然招致灾难……司命大人,格局要被打破了。”
天裂后,鬼怪不断吞噬,最终诞生了五只厉鬼,各自盘踞一方,麾下发展出规模不小的鬼仆。
人族担心他们联合,他们却没有真正联合,而是固定了活动范围,很少有大举进攻人族城池的行动。他们像是在顾忌着什么,没人知晓。
人族的行动范围被鬼压缩,不断被黑暗驱赶,宛如活在笼中,不得不将那些厉鬼盘踞的地方定为“失地”。
至于收复失地?光进入那些血月笼罩的地方,就要面临无数鬼怪袭击。
当年湮灭于鬼城的修士们,尸骨都未能收回来呢。
“虽然一死一生,依旧是五只厉鬼。但是,其余四只厉鬼,真的会让吞噬了‘亡国太子’的红衣厉鬼继续存在吗?”
司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红衣本就是最强厉鬼的象征,他又吞了黄衣厉鬼,还带走了他的鬼城。下一次再游荡到哪只厉鬼的地盘,单对单,谁打得过他?
“山雨欲来啊。”司主仰头,天空蔚蓝晴方好,似有群鸦飞过。“通知各大门派,加强警戒,尤其是盯紧了厉鬼们的行踪。”
城池边上的树林,枝头上停着四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眼睛却是赤红的,不祥之兆。
*
有上次搬鬼街的经验,衣绛雪把鬼城搬迁到鬼蜮里的动作娴熟不少。
鬼街是个坊市,直接塞进鬼城的空地里。再把城池中轴线上的皇宫夷平,用来放鬼蜮内最高建筑——冥楼。
鬼戏班的青衣花旦负责在衣绛雪不在时,管理冥楼事务。她还想报告两句,“最近鬼街的经营不错,鬼口繁荣,鬼钱丰厚……”
衣绛雪一手拉着书生的腕子,看着她数钱到手软,开心道:“辛苦你了。我有出去买了点东西,现在我们有一座城的地盘可以收租,记得管一下喔。”
青衣花旦:“啊?”
楼主出门一趟,到底搬了什么回来?
衣绛雪没回答,直接带书生消失不见,出现在冥楼最顶层的房间。
青衣把脑袋往门外一探,看见灯火通明、鬼声鼎沸的豪华城池,吓得把门阖上了:“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吗?”
再打开,还是一如既往,甚至不少鬼已经开始向冥楼游荡聚集。
“楼主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座鬼城啊——”
“这租子得收到什么时候?”
顶楼的房间隔绝一切喧嚣,衣绛雪撩起帘子,示意裴怀钧坐下,“伸手,我帮你上药。”
裴怀钧曲了曲手指,伤痕是还有一些,却没有见骨那么可怕了。没什么不适。
他淡淡笑道:“我无妨的,小衣。”
被天子剑上的堕落紫气一灼,他的手差点废掉。若他真的是凡人,基本不可能复原了。
可不过半宿功夫,他不但止了血,掌心还有新生的嫩肉长出来,再过一天,怕是就结痂了。
衣绛雪把脑袋埋进箱子里,翻箱倒柜时,还特地看了看罐底的时间,免得过期不能用。
他雀跃:“还好我存药的时候都会写时间。”
衣绛雪选了几罐药性温和的药膏,拉过裴怀钧白皙的手腕,把简单缠上的绷带解开。
绷带上的血已干涸,被灼伤的掌心结痂。
衣绛雪吹了吹,觉得还残留鬼气。
书生的血又很香,馋猫鬼咽了口唾沫,“我给你舔舔。”
裴怀钧眼眸一深,没答话,只是低头看去。
衣绛雪伸出舌头,轻柔地舔了舔人的掌心,像一只乖巧的猫。
厉鬼的本体是一团雾,舔舐时的唾液也是鬼雾的一种形态,温温凉凉,还能帮人消炎镇痛。
他把残留的顽固鬼气吃掉,再舔尽书生流出的血,把药膏细细地涂到伤口处,开始扎绷带。
他的手骨修长纤细,缠好一层后,见衣绛雪还要继续,裴怀钧忙阻止,“再厚就不透气了,容易把伤口闷坏。”
衣绛雪这才罢手,扎好蝴蝶结,叮嘱:“每天都要换药,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你是书生,要拿笔写文章的,要对手好一些。”
萌萌鬼认真地教育家养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春闱了,好好养着,我不许你放弃梦想。”
裴怀钧笑容一僵:“……”他真的没那么想考科举。
认真打理好家养的人,给他梳毛和陪伴后,厉鬼想到了应当喂他吃东西。
“书生,你现在是病号,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衣绛雪信心满满地捋袖子。
他看了书生做饭,觉得也很轻松嘛。他这么聪明,也可以做出好吃的人饭!
裴怀钧随手施了个洁净咒,换好干净舒适的衣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听见厉鬼正在想一出是一出。
他想起小衣的手艺,脸色微微变了变,委婉道:“小衣,我其实不太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