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92)

2025-07-14 评论

  裴怀钧的身形萧疏,深藏在阴影里。

  小心地跟随在他身侧的司主,却见到仙人鬓发下遮蔽的笑容,正在渐渐扩大。

  裴怀钧冷冷地侧头看向司主,“你退下。”

  司主和司命无声地向他行礼,东君庙的大门吱嘎一声,渐渐合上。

  “小衣,醒一醒。”

  青衫书生缓步来到蒲团边,俯身,将红衣厉鬼从背后圈在怀里,手臂缠住他的腰身。

  他的唇接近他的耳廓,垂眸诱哄,却是致命危险:“你若憎恨他,那就杀了他,无论他是谁。”

  “是东君,或是别的人,是谁都好。”

  “只要小衣想要杀他,就一定能做到,你有这样的天赋……以他的血为祭品。”

  阴影下是仙人比鬼魅更疯癫三分的神情,语气却忧悒而轻缓:“谁说神仙不能杀呢?”

  这样的言辞,简直是致命的引诱。

  衣绛雪的眼瞳里似乎盛着混乱的光,视线挪移,看向那东君像手握的慈悲剑锋。

  或许长生之后,曾经的剑仙,连剑都化作虚无。

  “他的剑,很孤寂。”衣绛雪却说。

  “……”

  “被塑金身,供香火,万万人朝拜……”

  衣绛雪偏过头,厉鬼看似澄澈明净的神情背后,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他好像并不喜欢。”

  这一瞬间,裴怀钧那像是画上去的笑容,此时却慢慢消失了,神情化作全然的空白。

  他只听到,衣绛雪自顾自地说:

  “我听见,他在说,他失去了一切,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第65章 初相见时

  幽清的寒灯冷烛中, 衣绛雪垂眸,伸手抚摸东君像所持长剑,似乎在因循记忆, 指尖描摹它冷酷的剑锋。

  “这是一把杀人的剑。”衣绛雪摸了摸石中剑,拼凑着记忆的碎片。

  被刺穿胸膛, 被割断咽喉,他被杀过, 很多次。

  “……这把剑也曾救过我。”

  衣绛雪却意外地有这样矛盾的观感, 他歪歪头, 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记忆都是碎片, 即使七拼八凑,他也难以凑出完全的真相。

  他茫然地飘荡在东君庙里,与神仙遥遥对望, 轻声道:“我与东君, 难道是旧相识吗?”

  裴怀钧袖手在侧,温文尔雅,替神像回答:“或许吧。”

  他与神像相对而立, 冰冷的死物与鲜活的肉身,相似的面容,一瞬如镜像倒悬。

  比起如今癫狂发疯的裴仙人,神像凝固的却是他过往萧疏轩举、宛如霞光的生命。

  当年的裴小剑仙,潇洒翩然,诗酒江湖,任谁都会羡慕与喜欢那样的他。

  唯有如此热烈而璀璨的生命,才更值得小衣去爱罢。

  裴怀钧低垂眼帘,这样冷酷地想着:“现在的裴仙人, 或许只值得被杀死。”

  或许看上去还很正常,他却早就损坏了。

  卑劣、不堪、疯癫的他,难道还是原来的他吗?

  可惜,命运向来不由人愿。

  裴怀钧疾步走近,清隽的面容上却浮现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与剑仙低眉的神像,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与东君许是旧爱,亦或是旧仇。”

  “世上唯有爱与恨,才有这样的激烈与极端。小衣啊小衣,你究竟是哪一种呢?”

  裴怀钧看似温和地从背后遮住衣绛雪的眼眉,明明唇畔弯起,眼睛却不在笑,“睡一觉吧,小衣。”

  “在梦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好似一阵润物无声的细雨,落入深潭静水中,漾起生命的涟漪。

  厉鬼被裴怀钧温暖的双手遮住眼睛的时候,本能地抚上他的掌心,才惊觉什么。

  是啊,为什么没有注意过呢?

  书生的手指修长好看,掌心却有薄茧。那不是常年拿笔的书生该有的手,更像是握剑的茧。

  他欲言又止,或许有一瞬想问点什么,却轻轻阖上眼,任由身体坠入书生温暖的怀抱。

  “裴……怀钧。”

  “我在。”他温柔地弯起唇,将心爱的道侣抱在怀里,亲密无间的,“绛雪。”

  被温柔的罗网捕获时,衣绛雪也像是被黏住的蝴蝶,再挣扎也飞不出天罗地网。

  但他并未挣扎,只是竭力睁着眼,逐渐合起的指缝罅隙里,清凌凌地望去一眼。

  或许,蝴蝶根本没有想飞出这片网。

  裴怀钧端坐在东君神像面前,将安睡如稚子的鬼抱在怀里,轻拢他的檀墨长发。

  “进来。”无声的神谕传达,裴怀钧轻拍他的脊背,微微侧过冷淡的脸庞。

  肃立在东君庙外的,不仅仅是身穿祭袍的司主,司命、司鬼也到齐。

  司天、司地二人在外出任务,没有留守本部。

  他们恭敬地垂首,向救世的神仙俯身瞻拜:“东君。”

  以君为名,他权势滔天,合该是灵均界唯一的“君”。

  连朝堂上的皇帝也都是儿戏,他一句话就能更换,这世上没有能够违背他的存在。

  裴怀钧以化身降临,不似仙身那般全知全能,他需要从幽冥司得到最新情报,问道:“最近,余下那四只厉鬼有什么动向?可有厉鬼离开了原本的领地?”

  “我们的探子,暂时没有消息传来。”司主谨慎回答,“没有消息,应当就是没有异常。”

  司主下意识地看向他怀里抱着的红衣厉鬼。

  须弥山里爬出来的厉鬼,他们曾经以为的心腹大患,现在似乎是东君的家养鬼了。蓬莱门老祖去请神后,回来的态度相当微妙,他们还以为凉了呢。

  司主心里寻思:“怪不得不问第五只,在东君怀里抱着,那就是人族这边的了。”

  “那就持续盯着。”

  裴怀钧清楚,厉鬼倘若动了,一定是冲着小衣来的。他揉揉他的后颈,“有动向,立刻告诉我。”

  “还有,我最近会留在京师一段时间……”

  “您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您一句话,幽冥司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主顿时领会上意,“是要去除厉鬼吗?”

  裴怀钧沉默片刻:“……考个科举。”

  “啊?”

  幽冥司众人诡异地寂静了半天,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仙人这种层次的选手,也会去考科举。

  对于他们这种身负修为的修士,科举压根没有意义,何况是站在灵均界巅峰的东君。

  难道仙人通天彻地,也会烦恼没有编制?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裴怀钧也知道这抽象了些,但那可是和小衣的约定,他必须遵守。

  他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语气平静:“不需要你们做什么,等到春闱结束,本君就带着他离开京师。”

  “在这期间,不要来打扰本君。”

  司主会意:“东君庙里,最近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隔壁的厢房已经派人收拾好了,最是清净,适合学子读书。”

  幽冥司内部的东君庙,对皇家都没有开放过。

  这次神仙降临,亲自来住,司主欢欣鼓舞,恨不得天天来刷脸。

  不必去东帝山下开坛作法,神仙亲自来赐福,效果一定更好吧。

  他觉得自个捣鼓时髦小破烂的本领又高了几分,今年往下分部发的福利稳了。

  *

  衣绛雪在做一场清醒梦。

  舞榭歌台,灯影旖旎,在夜色里投下摇曳的波光。

  水上的楼台漂浮,宛如莲叶亭亭,无数精魅妖鬼在此饮宴作乐,水袖摇曳,身段如蛇如魔,足以让所有误入的人以为自己身在极乐。

  可这里分明不是极乐,而是百鬼宴席,地狱回响。

  群鬼乱舞的怪诞之相中,水面最中央的台子里,端坐着唯一置身群鬼饮宴,却不会被鬼所惑之人。

  冥楼楼主,衣绛雪。

  美人披散着一头檀木乌发,瞳孔漆黑冷静,面庞却是如皎月的雪白,微微扬起时,下颌线紧绷,颈项勾勒出魅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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