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做你的情夫,好么?”
说着贺雪权在他手背虔诚一吻。
第57章
做不成你的良人, 我做你的情郎,可以么。
那样纯真自在的笑容,我没能给你, 他能。
那样随心所欲的俏皮话, 你不愿对我说,你愿意说给他。
我爱看你笑,希望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我怎能剥夺你的笑和快乐呢。
说什么乘白羽没照顾好阿舟, 致使落难神木谷。
神木谷里住的是谁啊, 罪魁祸首是谁啊, 贺雪权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再看一看溯影阵映射出的红尘殿日常,寂寞,苍凉,污言秽语。
你能怪乘白羽投入旁人的怀抱?
更有一日,溯影阵映出一件法宝, 名字叫捆仙索。
被贺雪权自己亲手施展到乘白羽身上, 暴戾、残忍、不留情面, 一切只因为乘白羽稍稍忤逆他, 没有完完全全听他的话。
溯影阵中, 每一刹那都被无限拉长,乘白羽身上的伤痕已经触目惊心,眼中的耻辱和绝望更让贺雪权锥心蚀骨。
看见当时李师焉白衣一闪破门而入,贺雪权简直是如释重负。
太好了, 他把你救走了, 真是太好了。
他们那时还没有首尾,乘白羽言语间十足的客气,可见是等到和自己解契才琵琶别抱。
阿霄也还那么小, 又不是十几岁已经长成,显然乘白羽在清霄丹地那么多年,都没有和李师焉生出私情。
这就够了。
贺雪权轻抚胸口,这对你已是足够的尊重,给了你足够的脸面。
假死?欺骗?
不!是如此的慈悲!
如同他肯携夫来给你诊脉瞧病,他从来是这般冰雪心肠毫不染尘的人。
“阿羽,阿羽,”
贺雪权满目至诚的祈念,
“我们也曾有过快活日子的,我对天起誓,我一定比往昔更温柔贴意,更听你的话,叫你更快活,好么?”
乘白羽惊吓到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已经成亲了,孩子也有了,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怎么能再和你有什么快活日子?”
“怎么没有?”
贺雪权捧着他的手仰望他,
“适才溯影阵你也看见,你叫得那么缠绵享受,像只幼猫,搂着我的腰不撒手,你说过的,你说过狼族天赋异禀,你——”
乘白羽不由分说抽回手指:“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不是的,”
贺雪权急忙解释,“我不是只求鱼水之欢,你来红尘殿走一走,不拘做什么,真的,与我下棋品茗浇紫竹,都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摒弃尊严,不要脸面,愿作第三人。”
“哪怕不见天日,哪怕要与人共享,哪怕……”
这是一条比溯影阵更无望的不归路,可是贺雪权一定要走。
“我太想你了,阿羽,”
贺雪权撑在案上,宽大虬劲的手掌曲起颤抖,
“太想太想,想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我求求你,时不时来看看我,对我笑一笑,好么?”
“从前我不知珍惜,负你良多。”
“你家里的事我不肯据实已告,只说危机尚存,整日劝你留在红尘殿,不喜你外出。”
“旁人非议你,我也没有替你伸张,仿佛你在旁人口中不堪一些,我便更与你相配一些。”
贺雪权全无保留,将负罪与以往的过错掰开揉碎给乘白羽看,毫无磕绊。
乘白羽不禁疑心,分开的这些年,这个人是时常在琢磨这些么?
听贺雪权又道:
“阎闻雪已经堕鬼道,你走后他不再遮掩,几次明示,我从头至尾没有碰过他,我……”
乘白羽撇开脸。
“我知道,”
贺雪权自嘲,
“我没资格说这话,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攥住乘白羽的衣摆,贺雪权跪倒在地: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即便我言行从不逾矩,他还是对你生出诸多恶意,都是我的错。”
“让我赎我的罪孽,往昔我负你之处,我全部都改,一点一点痛改前非,一点一点弥补,好么?”
丰盈的、溜光水滑的毛茸茸尾巴左右摇摆,尾巴尖讨好地一下一下缠绕乘白羽的手指。
“阿羽你看,你是不是喜欢它?往后日日与你摸好不好?”
“你若喜欢看我的原形,我便显出原形,好不好?”
“原形?”
乘白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底浮起一丝审视,“你以往最不喜欢别人拿你的原形说事。”
“只要你喜欢,我不介意。”
贺雪权完完全全地仰着脸庞,等着乘白羽施舍一个眼神。
“是么,”
乘白羽不置可否,
“贺雪权,我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分享?以前我多和旁人说句话你都要作色,恨不得将我关在殿中谁也不见。我那个徒弟莫将阑,对我言行稍有越界,你恨不得把我弄死在床上。”
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乘白羽恍然想到,他已经很久没纠结过的一个困扰:
话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世间万物开始自有轨迹,好似已经脱离话本的枷锁。
连阎闻雪都能与贺雪权分道扬镳,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是我混蛋!”
贺雪权急急说道,“我锢着你,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往后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你怨我,你来折磨我吧,别……”
喉间哽动,语尽哀求,“别再一走了之,音讯全无。我求求你。”
他的尾巴还没收,英挺的眉目满是惶急,水色深浓,褐白的长发哀哀楚楚。
别说,乘白羽打量,真有些像旧日在学宫养的那只罗红犬儿。
但是像只是像。
宝贝乖乖罗红儿可从没咬伤过乘白羽,不像贺雪权,曾伤他至深。
爱人也不是养犬。
自然,多的是仙君仙子洞府内侧君成群,但乘白羽一向不屑问津这等风流轶事。
沉默良久,
乘白羽道:
“贺雪权,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阿羽,你给我个机会,”
贺雪权只以为他不肯信,“你会看到的,我都改好了。”
“不你没有改。”乘白羽垂眸。
那眸中无悲无喜,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纯黑得像夜厌的锋刃。
“我只有两只眼睛。”
“一只检视自身,另一只看相爱之人,我没有第三只眼睛,看不到第三个人。”
乘白羽定定地说。
“你也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
“你只有两只手,一只握夜厌,另一只握权柄,你并没有多余的手来牵我。”
“过去如此,往后也如此,并没有任何改变。”
“我可以卸任仙鼎盟盟主,”
贺雪权闭闭眼,“只在东海之滨做一名散修,随时只等候你。”
“一个人的野心,与他所处的地位无关。再说你等候我什么?”
乘白羽问,“等我时不时厌倦李师焉,等我来找你偷情?”
声如削金断玉:“绝无可能。”
贺雪权忡怔,手臂一松。
乘白羽挣开,大步向殿门处走去。
临出殿前漠然回首:
“贺雪权,一生一代一双人,这是成婚时你对我的承诺。”
“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一双人,怎么容得下第三人?”
"说你没变,你就是没有变。"
“从前你容得下阎闻雪,如今你又以为我能容得下你。”
“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说完这句,绿衣摇摇,扬长而去。
须发皆白的男人,独自跪坐在窗榻前,形容俱颓,魂魄皆散的模样仿似一只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