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古博拉郊区机场
距离五人离开联邦境内第二日
“不对劲。”
在坤奇离开众人去联络货车司机时,阿格尔低声对以撒说到:“截止现在,我们对任务一无所知。”
仓皇被“驱赶”至西奥,接触的上级领导无一人为他们解释详细过程。
就连所谓的任务上线坤奇拉塞尔,也毫无军人纪律,夸张豪放的做派,十足的街头地痞黑帮混混。
但若坤奇拉塞尔不是军人……联邦为何会让这人做他们的上线。
五个人在烈日下暴晒,等待可以接送他们前往市区的车辆。
古博拉简陋的机场里十分闷热,处处是菜与汗味,简直不像航空港而像是农棚。昨夜五人拿到了临时办理的通讯器。此时以撒连接网络查询温度——三十二摄氏度。
这还只是古博拉的五月份。
有一只半野不野的黄狗,叼着黑乎乎的东西摇着尾巴钻到了路边停靠的车辆底下。
等待途中,以撒随手又查看了几个关于古博拉的词条。
伤寒、霍乱、疟疾肝炎和暴乱。简直是肮脏落后地区的代言人。
其他人等待的不耐烦了。
张宸星无聊地踢开脚边的包装盒,喉间溢出一声咒骂,他深吸一口气又屏住呼吸,包装盒被踢走前一堆黏稠白色液体险些沾到他的鞋面。
坤奇的喊声穿透热浪传来,四十多分钟终于让他找到了辆白色货车。坤奇坐在副驾驶将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截布满晒痕的胳膊。
“上来!”他半个身子从车窗中探出,拍打车门示意几个人快些进来。
车内的味道更不好受,散发着厕所堵塞的气味。
车辆发动,金属门轴发出吱呀声。
坤奇操着一口浓重西奥口音的联邦语与司机激昂地聊着什么(明明见面时他的联邦语说的非常流畅标准),又因为他开着车窗说话,模糊发音和杂乱气流让众人在后排听不清话语。
众人开始找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以撒的注意力被雷欧吸引过去,对方正查看古博拉近几个月的新闻。
“多日高温预警:全市停电持续第七天,自来水厂因燃料短缺停产 ——”
“本月十七号,古博拉第三区警署被燃烧弹袭击。”
“暴动组织‘血十字’宣称对冲突负责,交火持续七小时,死亡人数……”
雷欧忽然暂停视频,皱眉查看屏幕上未打马赛克的血色图片,“官方数据是四十三人,但当地记者发回的录像里,仅一条街就有十七具尸体。”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高扬笑声出现。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是坤奇和司机。
笑得刺耳,笑得充满刻意的下流。
白色货车对面迎来一辆敞篷车,有些少女在车上高举手臂扭动身体。
坤奇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外边,吹起口哨。
少女们在发现对面有人朝她们看时,并不羞涩。而是直接站起来,大胆火辣地掀开上衣暴露出没穿胸罩的乳房。
坐在后排的五人误以为出现突发事件,在快速抬头后又本能低头回避,这又引起坤奇和司机的哈哈大笑。
“雏鸡!”
这句话说不清在指代谁。
对面的少女们持续欢呼雀跃,在飞吻中两辆车擦肩而过。
雷欧一言不发,低着头继续查看新闻。他放大一张焦黑的建筑照片,断壁残垣间隐约可见锈蚀的铁架。
“疫苗储存库发生爆炸。爆发前三天,世界卫生组织刚运抵十万剂流行性传染病疫苗。”
“古博拉百分之六十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医疗资源覆盖率不足三成。”这句话是利百加说的,他也在搜查和古博拉有关的新闻。
他又扬起通讯器晃了晃,“但这里同时是个旅游城市。”
他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着古博拉零售各种矿产原石的广告。随后滑动照片,广告变成了风景图,是古博拉的一些旅游景点。
最前方,司机看向后视镜又朝坤奇说了几句话。
坤奇可惜道:“对,这群年轻人还不到欣赏女人的年纪,也许喜欢那些冷冰冰的雕塑。”
坤奇扭头朝后排看,说:“感谢司机吧,他会多开一会,让你们看看那些铜像。”随后转身坐正,朝司机不屑道:“一群破铜烂铁,也只有外乡年轻人喜欢。”
司机点头,二人又是哄笑。
货车在颠簸中拐过三道扬尘弥漫的街角,最终停在了一片狭长广场前方。
以撒抬头时,正看见广场中央的黄铜雕塑群在烈日下泛着热气 —— 说是广场,不过是几片碎大理石拼贴的空地,中央环岛立着六座一人高的铜像,周围全是加盖的简易房屋。
或许曾经很开阔,能容下许多游客,但不是现今。遍布的商贩比底座上斑驳的弹孔还多。
曾经的广场回廊如今被分割成密集的摊位,五颜六色的塑料布遮阳棚下,堆满了廉价 T 恤、仿制军靴和印有 “反帝国英雄” 字样的钥匙扣。
“到了,胜利广场。” 坤奇笑着伸手指探出车窗。
“看见那个攥炸药包的小子没?去年让人用 RPG 轰断了胳膊,现在的新手艺匠焊得歪七扭八,你看那手腕 ——”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像他妈根香蕉!”
他们来到了五十年前,反帝国侵略的纪念广场。
以撒顺着坤奇的指向望去,中央黄铜雕塑群或多或少都有些缺失。最中央的少年单膝跪地,残余的右手仍紧攥着导火索,断裂的左肘支在地面,炸开的袖口露出扭曲的金属骨架。
基座上 “1764-1788反帝国解放战争” 的铭文被贴纸覆盖,花花绿绿地写着 “古博拉原石保真”“导游带路五十元”。
“十六岁零三个月。” 雷欧不知何时站在以撒身旁,声音低沉,“雕塑旁边有注解,当时他把炸药包塞进帝国侵略着的坦克履带时,导火索只剩十秒。”
利百加:“西奥全境都被帝国的坦克碾过,最后保卫战不得让孩子们也上前线了。”
几乎在看清楚黄铜雕塑群纪念的是什么后,所有人都挺直腰板。
以撒也在其中。
给与敌人最大的尊敬就是给与自己的尊敬。何况他们只是一些黄铜雕塑。
接着他们往后走,想要看清楚雕塑群后面的注解。但那里早已被涂抹,黑色的喷漆占据了全部的面积。
“这是……”雷欧有瞬间迟疑。
张宸星皱眉咒骂了一句。
看清楚喷漆绘制的国旗图案时,以撒微微挑眉什么也未说。
“呵。”谁也没想到利百加会在这时笑出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年轻人的使命只需要享乐。”
“走吧。”
“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货车启动时,无人再去回望胜利广场。而那团黑色喷漆依然曝光在烈日中,横亘在古博拉的历史与现实之间。
历史不会重复,但它常常押韵。
涂鸦绘制的黑色双头鹰——是五十年前侵略者帝国的旗帜。
回去的路上,后排几人沉默地查询古博拉新闻。前排的司机和坤奇却开始辱骂。
“市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拿走我们的钱去维护广场设施,结果你瞧瞧。”
“他们甚至连个涂鸦都没有清理干净!”
“还有那些小广告!”
第74章
货车继续前进,辱骂声停止了。
坤奇拉塞尔向后转身体,挥舞着手臂:“显然那里没什么好看的,鉴于你们难得来一次这里……”
他语气真像是个负责人的导游,如果后排五名军校生没有失去记忆的话,有人本该是军事任务的负责人。
以撒放下通讯器,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坤奇。电子界面停留在西奥外交部近期的视频上。
坤奇说:“战役纪念碑总该没问题,稍后我们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