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第二次,以撒让自己的斥候落下终生残疾。
以撒多次想道歉,可庆祝会上,红摩很开心的和旁人聊天。
甚至单手跳了段舞蹈。
仿佛进攻胜利下,残缺的右臂已经可有可无。
「可以使用义肢,我询问过医生。」
菲珞西尔站在以撒身旁,顺着目光望向与众人嬉闹的红摩,不断宽慰着。
「他的受伤情况,佩戴义肢会像真实手臂般行动,没有任何不适。」
菲珞西尔想让以撒放心。
但以撒还是无法平静。
尤其是望着那头柔顺的红色长发,现在残缺不缺,甚至烧焦了半截,长短不一。
「你们先回去。」
以撒对菲珞西尔说到。
而庆功会中途,他便在盥洗室门口拦到了红摩。
「你怎么来了,」红摩还是在笑,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自己的领袖。
他有些诧异,为何以撒突然出现在这里。
「喝酒吗。」
以撒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和酒瓶。
「哈哈哈,这可不行。」红摩眨了眨眼睛,「医生让我少抽烟喝酒,最好排空自己方便进行下周的义肢手术。」
以撒眼神微暗,努力保持随意的气氛。
「好吧,那我们……」
「但是!」红摩出声打断,他快乐的用唯一的手掌拍了下门框,「我可不想听他的。」
红摩伸手,想要从以撒手中接过酒瓶。
以撒抬手避开了。
「下次吧,是我疏忽了,你身体要紧。」
以撒想带着红摩离开,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远离庆祝会喧嚣的音乐。既然不能喝酒,二人坐下来聊聊天也好。
「唉呀,那你等我一会才行。」红摩笑着转身打开盥洗室的屋门,指着洗漱台上的剪刀。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就不觉得它们很丑吗,像被兔子啃过似的,」红摩嫌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他的拨动下,头发更加凌乱了。
他背对以撒,望向镜中的自己。以撒终于看见红摩不再微笑的表情,这是自他离开医疗所后,第一次抹平唇角,毫无表情。
但当红摩拿起剪刀后,他又开始微笑。
以撒看见地面上一缕缕被剪下来的碎发,红色发丝铺在白色瓷砖上,耀眼刺目。
是红摩刚才剪掉的,但他只剩下左手,无法仔细修剪。
「我来吧。」
以撒站在红摩背后,半环抱似的拿走他手里的剪刀。
盥洗室暖黄的灯光洒落在二人身上,红摩望着镜中的自己和以撒,突然发自肺腑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可别给我修坏了。」
「不会的,」以撒握住剪刀,一点点修剪残缺不齐的红色发丝,专注仔细。
他没有抬头观察镜子里的红摩。
红摩则一直专注的望着镜中的画面。
「啪——」
盥洗室的灯泡却在这时闪烁,接着一片黑暗。
「真讨厌,」红摩低声嘟囔,「一定是保险丝烧坏了。」
他们还在前线,举办庆祝会的地方是临时征用的,一部分建筑设施早已在进攻时损毁。
保留下来的设施也多少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
以撒松开夹住红摩发丝的手掌,准备出去让人维修盥洗室。
红摩却叫住了他,好笑地问道:「我的大领袖,你怕黑吗。」
「不。」
「那你是不能摸黑剪头发。」
红摩的语气非常欢乐,一副打趣以撒的模样。
屋外又传来阵阵欢快的歌曲,让以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大概是不行。」
他准备放下剪刀。
「哈哈哈,没关系,你试试。」
「但如果剪坏了的话……」
红摩轻哼一声:「那就答应我个要求。」
盥洗室很黑,没有丁点亮光。
以撒抬头,依旧在镜中看见红摩开心的笑脸。
虽然红摩看不见,但他点头道:「好,什么要求。」
「你先剪,剪完再说。」
红摩还在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还是专注地望着镜子。
紧盯着镜中以撒刚才站着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与以撒四目相对。
「好啊。」以撒又答应了一遍,他重新拿起红摩的发丝,小心翼翼的修剪。
头发,他会修剪整齐,愿望,他也会一一满足。
这是他欠他的。
黑暗的盥洗室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与剪刀的咔嚓声。
红摩又开始笑。
大约是笑得时间太久,声音低沉沙哑。
红摩开始聊起军队中的糗事,他说金维里欧斯是闷骚,兰诺特是毒舌,而菲珞西尔是中央空调。
他又说不喜欢格林。
说格林高冷,连面对医疗所的小护士都凶巴巴的,说这样的男人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他又说了很多。
红摩越说越开心,直到最后放声大笑差点上气不接下气。
以撒也回应着红摩的笑意,偶尔应答几句。两个人在黑暗的盥洗室内,轻松自在。
以撒努力克制自己抬头的动作,专心修剪头发。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黑夜中的视力。
只需轻轻一抬头,便能明白黑漆漆的屋里两人哪里有什么笑意。
有人在哭,有人面无表情。
红摩哭的无声无息,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落到扬起的嘴角两旁,嗓中还在刻意的发出欢快喜悦的声音。
他甚至没有抬手擦拭,生怕以撒发现。
「你还记得那次赛马,金维里欧斯为什么不出现吗,他其实不会骑马又不想让你知道。」
红摩还在快乐的回忆,不由自主地大笑。
「呵,我记得。」以撒的声音充满愉悦,他笑着表示:「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再去赛马。」
红色发丝一点点掉落在地,漂亮的短发逐渐展现雏形。
可剪刀不是在切割发丝,而是在划破以撒的心脏。
并非刀尖一下子刺破人心的痛感,而是慢慢地刮磨,当以撒反应过来时已经皮肉溃烂。
第20章
两人一起赛马的承诺,直到以撒被毒杀前都没有实现。
窗外的雨声更密集了,远处的灯光照射在玻璃上,支离破碎。逐渐适应漆黑环境的以撒从硬床坐起,床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坐在床板边缘,每次稍微移动都会发出异响,或轻或重,偶尔沉闷。
在漆黑的环境中,以撒的听觉更加敏锐,略感声音不同后站起来望着床铺的位置。
「咚咚。」
「咚呴。」
他用手掌拍打刚才坐过与平躺的位置,声音清脆又变得厚重。
「这里是空心的。」
以撒转身摸索墙壁,开灯探查。
落地床铺与地板严丝合缝,掀开上面的床单,下方是鱼骨木架。
一排排木头横向摆放,间隔空隙约有两厘米宽,它们与两条竖向的长木板钉在一起,形成了床板。
而以撒刚才拍打空心的位置,横着的木头少了一截。
长方形的开口处有木刺,以撒低头盯着,发现是被人用刀锯隔断,手法粗糙。
只为隐藏一个箱子。
「黑色手提箱?」
以撒弯腰握住把手把箱子拉出来,不沉,塑料材质。
手提箱是最基础的款式,甚至没有密码锁,只有一条拉链贯穿着箱子整体。
「这倒稀奇。」
「把箱子藏起来又没有其他安全措施。」
以撒掂了掂箱子的总重量,拉开了拉链。
箱子像被打开的蚌壳,完全袒露在床上。
最上方放着一张被塑封的卡纸,文字正面朝上,有房屋地址,平方大小和户主信息。
「房契?」
卡纸上的文字显示,现在所处的屋子归以撒-维尔所有。
「我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以撒无奈一笑,「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继续翻察手提箱,房契下面还有个通讯器,以及最后压着一张白纸的黑卡。
拿出通讯器扔在床上,以撒又搜索手提箱是否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