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挥拳朝向他的颧骨和太阳穴,直到面具出现裂纹,但它还是没从脸上脱落。
“那你告诉我,”谢谌凑近,阴鸷地压声道:“为什么我在床上都骚成那样了,他还是硬不起来啊。”
“……”
11点51分。
紫色面具还没从晕眩中缓过神来,眼神有些迷离,他又改口说:“是裴墨衍。”
谢谌松开他,不再相信他的话。
“这个其实也不重要,仇人我可以花一辈子来找。先把解药给我。”
紫色面具手扶栏杆,“解药?张茹不是已经在研制了吗?”
谢谌反应过来对方提及的是一组组长。他刚想张口询问更多,只见对方摊开双手说没有。
“唉……”紫色面具仰头展示下巴和脖颈,他两只手架在栏杆上,深色西服与夜相融,像浮在海面上,声音却沉了下去,“变性试剂是我偷来的,我又怎么会有解药这东西。”
他摆正脑袋,抛出新的疑问,“就算研制出解药来,你有心理准备承担它的一切副作用吗?你还能再回到原本的生活吗?”
11点55分。
谢谌想去船舷看一眼。
他放下戴有腕表的手,火光从他的背后冲出。
恍如置身白昼。
“轰————”
那瞬间,谢谌看到了荡漾的海面,像鳞片,以及紫色面具像凝固的石蜡。
伴随巨响,船身剧烈晃动,谢谌抓稳栏杆猛然转头,一股热流涌来,面部皮肤融化,五官黏在一起。
还没到12点,alpha的栖息地就被瓦解。爆炸释放的巨大能量,冲破舱板、甲板,周围的东西都成为燃料,海上生出一团熊熊烈火,滚滚黑烟像过境的蝗虫,蠹蚀高空的星星。
来不及思考,谢谌拔腿就跑,朝爆炸点冲去。
爆炸产生一堆被烧焦的黑色物质,已经分不清是木材还是尸块,大量氧气被消耗,距离爆炸点较远的人也未必能幸免。他们在走廊逡巡着,试图从弥漫的烟雾中寻找出路,又在中途因缺氧或吸入过多有毒气体接连倒下。
应急小组率先赶到,采取举措灭火,进行施救。火势过大,乘客们被疏散到甲板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轮船没出现进水情况,至少不用面临沉船的风险,但此时爆炸引发的恐慌已经包裹整艘船。
谢谌在一片慌乱中,被人强行拽走,拖到轮船尾楼甲板处,他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就被扇了一巴掌。
血丝渗出嘴角。
周言晁揪住他的领口说:“快12点了,你到处瞎跑什么!”
“裴墨衍。在里面。”谢谌被扇回理智,他莽撞地跑进去也于事无补,只能等待专业人员进行救援,但火势这么大,里面的人哪有什么生存的几率。
“他不在里面。他去找你了,没留在房间里。”
谢谌看表。
12:02
没炸。
55分炸了一个,12点整又一个没炸。好奇
主甲板前所未有的热闹,alpha们表示要一个说法。
“你现在去左船舷。”
“左船舷不是被……”谢谌又被扇了一巴掌。
周言晁扶住谢谌后颈,咬牙道:“你是有多不信任O方!”
谢谌擦了擦嘴角,把莫名其妙挨的打全还了回去,吼道:“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每个人说辞都不一样!我该听谁的?我上这艘船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你不说清楚,什么都不解释,让我怎么信你!”
“计时器是假的。”周言晁低声道。
谢谌愣住。
“我故意把炸弹做得看起来很低级,红蓝线暴露在外面,看起来像火线和零线。其实剪哪根线时间都会停的,我在内部安装了接收天线,”他晃了晃右手里的东西,“真正的□□是遥控。”
“安装在船体的其中一个炸弹发生爆炸,应该是有人试图强制拆卸。现在已经炸了一个了,肯定有人会担心还有炸弹会爆炸,想要坐救生艇离开,但是仅存的救生艇数量根本不满足人数,所以你必须快点赶到左船舷。”
谢谌摸了摸衣兜,手碰到药盒,沉默了几秒。
就那么几秒,他决定了自己的人生。
“算了吧,赶不上就赶不上了。”
他平静转身,朝主甲板走去。
喧哗与骚动掩盖了一切,与船舱和主甲板相比,左船舷出乎意料的平静,原本埋伏在暗处的人早就被O方解决掉了。
“真是幸运呐——”星说。
炸弹威力的比想象中小,被引爆的定时炸弹也更靠近右船舷,相较而言,左船舱波动更小,更利于他们逃跑。
“O方是不是真的有叛徒我不知道,但alpha中肯定有异类。”有成员笑说。
今晚成功竞拍的alpha暴毙了。
O方成员在这里会和后才了解这不是巧合,还不了解谢和悠的情况,但至少他们目前所知道竞拍者都被人下了毒,他们前脚被送进房间,alpha后脚就死。
“还等吗?虽然已经过了12点,但保不准哪个炸弹又炸了。”有人问。
越拖越对大家不利,拖延时间可能导致一个都走不了。O方成员准备启动装置时,林由出现了。
他没有面具,衣衫破烂,皮肤有严重烧灼的痕迹,血肉可见,气管吸入大量浓烟,已经无法发声。
他还背着一个人。
失去意识的林青屿身上裹了一块湿漉漉的毛毯,免受大火侵蚀,但同时注水的毯子加重了林由的负担。
O方成员即使认出这是队友,默契地都没说话,将他当作一个普通omega对待。
“谢呢。”
“不等他了。”
正当成员们准备彻底舍弃这个组员时,一个beta却把昏迷的谢谌送到了他们面前。
“座位只够一个人了。”星说。
“我知道。”beta很平静,貌似一开始就没有上去的打算。
他们看着beta淡定离开的背影,猜测或许右船舷还没被毁,还有其他逃生的可能,原本希望炸弹爆炸的心在那几秒有轻微动摇,那艘船上肯定还有无辜的人,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所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乘着救生艇离开这里,沿着航线驶向接应点。
周言晁扒着围栏,面朝救生艇消失的方向。他摸了摸腺体,会控制信息素的能力在此时帮了大忙。
要是以alpha的身份出现在O方面前,恐怕全身都是枪窟窿。
“你觉得你生得像谁呢。”
周言晁闻声转头。
对方戴着紫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写满憎恶的眼睛。
“为什么总要问这种问题?”周言晁眺望远方,“我谁都不像。”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他的生活环境就像夜晚的海,黑到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紫色面具问他是否有办法脱身,周言晁坦然回答说没有了。
“那最后一个位置为什么给谢谌?”
“他不能死。”
下一瞬,周言晁的头被扣到铁板上,他脱力坠地,原本光滑平整板面留下凹坑,被抹上红色颜料。
周言晁扶着舱板趔趄站起,咳出鲜血。
掉在地上的遥控被紫色面具捡起。
“给你的遗言就该好好听啊。”
漆黑的海域陡然刺目。
脑中闪过片段。
烈日灼烁,坐在主驾驶的人嘴唇翕动。
『你要活下去——』
周言晁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又被扇了一巴掌。
耳鸣被唤起,嗡嗡声持续不断,像脑子里有一只蝉在狂叫,就连紫色面具的声音也变得浑浊。
“你要是再为了救人就随便丢掉自己的命,下次,我就把你想保的人都杀了。”
黏糊糊的血液滴落,海风吹散了血腥味。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全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死又死不成,你明明过得这么烂了,我还是觉得不够。”
紫色面具抚摸他的脸颊,揉搓他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