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法抿紧唇,动作略显僵硬地解开了项圈,在奥菲毫无退让的凝视下,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它递到了那只染血的手中。
奥菲接过项圈,转身走回艾什那具趴在血泊中的身体边。
他蹲下身,平静地将那只金属项圈戴在了艾什血肉模糊的脖颈上。然后他伸出手,攥住他那只仅剩的的翅膀边缘——
沉重的身体被拖动时发出摩擦声,项圈上的铃铛随着粗暴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直拖到陡峭的楼梯边缘。奥菲抬脚,将那具身体踹了下去。
伴随着身体翻滚撞击台阶的闷响,铃铛持续不断的发出轻灵跳跃的脆响 。
奥菲伫立在楼梯顶端,静静地听着。他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周身的暴戾气息却如潮水般缓缓退却。一双纯粹漆黑的眼瞳里,墨色开始稀释,逐渐透出原本的粉色。
他的视线穿透弥漫的血腥与狼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下方那道始终仰望他的身影。
喀戎正挣扎着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牢牢地望着他,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作为回应,奥菲的嘴角倏然绽开一抹绚丽的笑。
他的目光缠绵地在喀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连了很久,才终于重新转向涅法,语调轻快,甚至带点无辜的困惑:“涅法……,” 奥菲下巴朝楼梯下的方向随意一点,“他好像有点死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静默。
奥菲抬了抬手,栏杆残骸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金属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挣扎而血肉翻开的手腕,轻轻转动了下。
“……可是我不想再去雄管所了……涅法,你应该有办法的,对吧?”
涅法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沙塔般崩塌,化成无数只细小、蠕动着的白色虫子,密密麻麻,伴随着细碎急促的沙沙声,潮水般瞬间覆盖了地面,快速涌向楼梯下方艾什的残骸。
虫潮蠕动、包裹……啃噬着。几个呼吸间,那具曾经不可一世的躯体连同那片被撕下的翅翼都消失了。
虫潮回流,再次凝聚成形。
红发赤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气质——“艾什·托兰”,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原地,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有刹那的恍惚空茫。
奥菲直勾勾地盯着这匪夷所思的转化全程,他突然上前一步,在“艾什”还在适应时,染血的指尖毫不客气地涂抹过对方光洁的额头,一道略有些歪斜的“火焰纹”,就这样留在了那里。
“也许你应该试试把翅膀染红,说不定你的神明只是更喜欢红色。”他记得涅法有一对纯白无暇的蝶翼来着。
话音刚落,一股剧烈的信息素风暴猛地从涅法身后炸开。
涅法下意识向后看去,昏迷中的洛瑟兰,后颈的虫纹正急速蔓延,瞬息间彻底爬满了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他的精神海暴动了。”奥菲甚至没有回头,就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与洛瑟兰超高的匹配度,让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此刻混乱的精神海。他微微偏头,空气中混乱信息素汹涌的翻滚着,他却没有再次感受到之前那种失控感。
涅法僵硬地转头,精神海如此严重的暴动,大概只有一种治疗方式——交/配。
他默默看向奥菲。
奥菲挑起一边眉梢,瑰色的眼眸毫不避讳地迎上涅法求助的目光,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红发:“他现在是你的未婚夫。”
涅法艰涩地挤出声音:“可是……作为神使,我需要终身侍奉母神。”
不等涅法那挣扎的表情变化出答案,奥菲已经转过身,瑰色的眼瞳锁住一直注视着他的雌虫。
“雌君,” 精致的眉头烦躁地拧起,用掺杂着嫌弃的黏糊语调喊了出来,“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洗澡——” 他的鼻尖皱了皱,像是在极力忍耐,“他的血让我反胃。 ”
他朝喀戎的方向摊开掌心,五指慵懒地下垂,像一个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等待着他的专属饲养员。
去他的神明。
奥菲心想。
这只雌虫是他找到的,谁也别想抢走。
——
浴室里弥漫着温暖湿润的水汽,淅沥的水声在宽敞的空间里轻轻回响。
喀戎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氤氲的白雾之后,显得有些不真切。他正小心翼翼地替怀中的雄虫清洗垂落的金发。
奥菲微微仰着头,阖着双眼,放松地后靠在喀戎宽厚温热的胸膛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头皮,酥麻感从头顶一路熨帖到腰际的尾钩。
偶尔,喀戎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敏感的耳廓,或是按到某个格外酸胀的穴位时,奥菲会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慵懒餍足的轻哼,然后报复性地用尾钩缠绕磨蹭着雌虫的脚踝。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温柔倾泻,冲走泡沫,沿着奥菲优美修长的颈项一路滑落,钻进敞开的浴袍领口,消失在下方若隐若现的的瓷白肌肤间。
雌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颗钻入领口的水珠牵引,仿佛能穿透布料,窥见下方更隐秘的风光。鼻间充斥着雄虫沐浴后诱虫的信息素,与水汽氤氲在一起,如同最顶尖的催/情剂。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缓灼热,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更加明显地挤压着怀里的躯体,滚烫的气息毫无顾忌地喷吐在奥菲那敏感的后颈腺体上,激起雄虫皮肤一阵难以自控的战栗 。
终于,头发清洗干净。奥菲像是全身骨头都软了,懒洋洋地就着倚靠的姿势没动,带着水汽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落在了喀戎环抱着他腰身的臂弯上。
指尖带着温水的热度,轻轻拂过紧实的肌肉,拂过几道交错虬结、深浅不一的疤痕 。
雌虫并未阻止他的触碰,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方便观赏 。
在虫族如此先进的科技下,疤痕能够很轻易的被祛除,所以这只能是刻意的保留。
或许是铭记陨落的战友,或许是镌刻某场浴血奋战的惨胜,也或许是为了守护某些誓言与生命。每一道,都铭刻着一段属于一位军团长的过往,一段他从不曾参与过的过往。
奥菲突然感到心口被一种复杂情绪堵得发胀。
手腕突然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不久前撕裂金属栏杆的反作用力几乎扯断了他的腕骨,虽然用了最高效的修复药剂,药力仍在皮肉下高速修复着断裂的组织。
他下意识地想要蜷起手,却被一只有力却温柔的大掌整个覆盖住。
雌虫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雄虫的腕间。
奥菲垂下眼眸,一股难言的滋味从心底泛起。
……世界只会教导雌虫如何取悦雄虫,如何揣度他们的心思…
可是,谁来教导他,该如何去爱一只雌虫?
因为一个不知所云的神明,他把喀戎带到了这个看似神圣、实则暗流汹涌的帕尔米隆星。
这里不是喀戎的主场。
在帝国,他的雌君是近百年最耀眼的新星,是让无数军雌敬佩的榜样,但在这里,这只雌虫好像成了被困在牢笼中的囚鸟,翅膀再强健也无处施展。
奥菲不禁想起星网上众口一词褒扬的那个理想雄主——沈池。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所有雌虫趋之若鹜?
仔细回想那些碎片信息:
——沈池会支持雌虫重返战场或职场。
——沈池会在雌虫疲惫时嘘寒问暖。
——沈池会在他们受伤时,心疼地问:“疼吗?
奥菲的指尖停留在喀戎肩窝那道新鲜的齿痕旁,感受着下方蓬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他突然有点难过。
他的火焰会因为他变得不再炙热吗?
他攥着光的手……难道正在让光黯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