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垂着眼,漆黑的眼睛倒映着水中两人交缠的手指,水流在他们指缝间穿梭。他突然有些嫉妒那些水流,能够肆无忌惮地亲吻雌虫的皮肤,他的手指擦过雌虫指节的力度蓦地加重。
接着,雄虫拿起亚麻布,就着交握的姿势,用布巾裹住军雌的手,缓缓揉搓。
细微的摩擦感和四周的目光一起钉在喀戎的身上,让他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奥菲似乎察觉了,顿了一下,动作更慢了。
被遗落的水珠沿着军雌的手腕滑落,奥菲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轨迹,直到水痕消失在他麦色的皮肤里。最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擦干自己的手。
这个举动再次让侍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贵族们面面相觑,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谁也没想到,新任蒙特大公竟会亲自为他的雌君净手……这只军雌就这么受宠吗?
他们回想起这位大公在星网上流传的那些片段,其中好像就包括一些极端雌权言论,难不成……
虫皇仿佛对刚才的插曲视若无睹,他微笑着宣布宴会开始。席间,他几次主动转向奥菲,语气热络地攀谈。时而问起缇雅玛星域的星港运转,时而追忆蒙特先祖的辉煌战绩。
这些话题都没什么实质内容,纯粹是为了拉近关系。
奥菲的回应标准又疏离,他将自己眼睛漆黑的原因归咎于雄父的离去使他悲伤过度难以自控。
他适当的顺着对话的节奏,将自己的态度从疏离慢慢调整到稍微熟络一些。黑沉沉的眼睛望着虫皇,却仿佛穿透了他,落在更虚无的地方。
虫皇见氛围合适,向弟弟达米安使了个眼色。达米安点头,端着放有酒杯的银托盘走向奥菲。这只雌虫柔和温婉的妆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澄澈的海蓝色双眸,还有那身考究的淡金色礼服,在走动间都显得格外风姿绰约。
他在离奥菲很近的地方停下,微微倾身,递出托盘,声音温软:“尊贵的大公冕下,请允许我……”
可就在递出托盘的瞬间,他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只虫向前扑倒,杯子里的深红酒液先一步泼洒出来,溅到奥菲雪白的衣襟上。
达米安自己也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身体失去平衡的势头,合身就朝着奥菲怀里撞去。
喀戎突然伸手拽过奥菲的椅子,将他稳稳地拉向自己身侧。达米安扑了个空,结结实实摔在光洁的地面上。
喀戎“慌忙”站起,神情关切,他身体前倾,伸出手臂想要去搀扶。可他弯腰的幅度多少带着点敷衍。
然而不等喀戎碰到达米安,奥菲手腕一翻,金链绷直,军雌顺势被拽了回来。
虫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他强行熨平。
混乱不定的局势下,年轻的君王就像走在刀尖上。他需要蒙特的支持,联姻是最体面的桥梁。可众目睽睽之下,皇室的尊严同样不容践踏。他只能把翻腾的情绪压下去,脸上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君主仪态。
新任大公的态度难以捉摸,行事又诡谲,这让虫皇感到头疼不已。
“陛下,雄父刚刚离去,家族里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奥菲垂着眼,用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衣服上的酒渍,眉宇间恰到好处地拧起一丝烦躁,“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和我的雌君先告辞了。愿虫神护佑您,……表亲。”
他特意承认了“表亲”这个称呼,这实际上是在给虫皇打下定心针,表明蒙特家族无意与皇室决裂,愿意维持这层表面上的,疏远的亲缘关系作为合作基础。
虫皇听到这句话,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顺势为弟弟的“不慎失足”向奥菲浅浅致歉。为了表示弥补,他又立刻示意侍从捧上了几件早已备好的贵重礼物。
奥菲的目的达到了。
难以捉摸且不好招惹的新任大公形象已经深入虫心。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虫子来打扰他了。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滑入军雌的掌心,站起时顺势将那道高大的身影拉近。
镣铐的声音轻响,伴随着两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的拱形门廊中。留下的宾客们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53章 求您
从皇家宴会上回来后, 喀戎就又被锁回了床上。
除了机械虫之外,他就只能接触到奥菲一只虫。
这次不管他怎么说,雄虫都没有为他解开手铐, 甚至在他说要解手的时候, 雄虫直接拿了个瓶子翻身上床……
喀戎真的要疯了。
几天的囚禁, 他确实可以当作情趣。
但他实在担心奥菲的精神状态。
已经好几天了,那双眼睛都保持着一片漆黑的模样,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将所有情绪都吞噬殆尽, 让他有种空落落的不安感。
除此之外, 焦虑也伴随而来。
被锁起来的这些天, 他有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雄虫几乎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尊重和爱,还有一颗蛋。
放在几个月以前,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该拿什么回报这份爱呢?帝国风雨飘摇,他要怎么才能保护好他?……他该拿他怎么办?
他的脑海都被雄虫填满了, 他的身体也是。
是的, 雄虫此刻正睡在他的身边,贴得很近。他的一条腿自然地跨搭在他腰侧,手臂紧紧搂着他,尾钩也勾缠在他腰上。
喀戎侧躺着, 手腕上的金属铐链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无法大幅度移动, 只能微微调整姿势, 他的目光掠过雄虫微失血色的唇, 停驻在他紧闭的眼睑。
那里面是什么样子?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是否褪去了?还是依旧深不见底?
他看不到。
雌虫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轻,生怕惊扰了对方难得的睡眠。
然后他缓慢地低下头,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吻没有落下, 一缕带着体温的气息拂过那片肌肤。
奥菲似乎感受到了这微弱的暖意。他整个身体都更紧密地贴了过来,无意识地在雌虫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
喀戎的呼吸停了停,雄虫似乎很喜欢他的信息素。
可是,明明……沈池就曾经评价他的信息素“扫兴”。
就连他的下属也曾私下议论,说他的信息素太过冷洌。
他低头凝视着雄虫的额头,目光微微出神。
雄虫在他颈侧轻轻磨蹭的动作,让他额前那片被遮住的纹路显露出来。
喀戎的目光被吸引,逐渐被遗忘的记忆悄然浮现:沈池,后颈处似乎也烙印着这样一道会流动的纹路。那独特的印记位置,曾经让许多虫误将他当成了雌虫。
思绪翻飞间,那道火焰纹似乎突然跃动了一下。紧接着,上一世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喀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雌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昏沉的梦境中无意识地低喃了沈池的名字,更无法知道身旁的雄虫早已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
喀戎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移出了那间鸟笼样式的房间。
新的房间更为宽敞,四壁空荡。
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冷的压迫感,伴随着因自身重量而持续加深的钝痛。
他被粗大的链环吊着四肢,悬离了地面。
雄虫正坐在不远处,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
雌虫刚从不是太美好的记忆中醒来,思绪还有些混沌。四肢传来的束缚感让他更加恍惚。
他茫然地垂下视线,喉咙干涩地唤道:“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