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你还想过和他一起玩?和一个小怪胎?”
雷诺兹飞快地说:“没有,当然不可能,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给他个教训,可惜他忙着搞他那些古里古怪的活动,拒绝我了,让他逃过一劫,后来我们在学校门口堵住他,马库斯把他推了个跟头,他躺在地上翻不过来身,像个乌龟一样,我们还编了顺口溜……”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幕场景是,李维和他说了“Au revoir”的那天,他回到家,借来邻居的电脑,在网上搜索这句话的意思,得知它不是“滚蛋”而是“再见”,于是他将这句短语记了将近二十年,甚至在李维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梦见了那个一切尚未发生的下午。
同行者的笑声打断了雷诺兹的回忆:
“……你们真有勇气,他后来没报复?”
“没。”雷诺兹回过神来,回答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挺听话的,呃,我是指,孤僻,上学时不和任何人说话,一放学就跑回自己家或者是他的邻居李秋珊的家。”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肯定是从那时起就策划着毁掉整个小镇了。”
“……大概是吧,我觉得也是。”
“我们要杀死他,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杀了他和他的同伴,戈康镇才能恢复平静。”
雷诺兹咽了下口水,附和地点了点头。
……
德莱顿在莫名的心惊中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
此刻是晚上十点,放在大城市中还早得很,加班与混迹声色场所的人都没来得及回家,街道上车水马龙,然而在偏远地区的小镇就不一样了,天一黑,街道上连路灯都没有,商店也不开门,上床睡觉才是正经事。
他和李维睡在艾米丽家的客房,口头上的计划是第二天天一亮就走,至于出了镇子以后会不会带着大部队杀回来就是另一码事了。
不趁夜离开主要是因为镇外的公路过于颠簸,意外频出,而且假如他们要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直面问题。
醒都醒了,德莱顿下了床,准备去一躺卫生间。李维翻了个身,跟着坐起来,说道:“我在门口等你。”
卫生间和客房中间只隔着一条过道。
“也许没这个必要……”
“走吧,就当我是恐怖片看多了。”
他们结伴来到走廊,德莱顿打开卫生间的灯,拍了拍李维的肩膀,走了进去,留下李维打着哈欠来回踱步。
上厕所的过程中没发生什么意外。
眼下不是生物钟定下的睡觉时间,德莱顿洗着手,短暂休息过后的大脑越来越清醒,逐渐开始回想一天中遇到的各种事,从艾米丽口中寻寻觅觅的人影,到李维母亲的墓碑,再到他捡到的古铜色面具,以及大约是他错觉的戴着面具的人……
正在这时,德莱顿意识到镜子里的场景有些不对。
镜面倒映出的画面中,在他身后的卫生间的角落,站着一道人影。
德莱顿猛地回过头,幅度大得差点扭到脖子。
他的背后空空如也。
他再看向镜子,那人依旧站在角落,身材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连帽衫和牛仔裤,脸上带着德莱顿白天捡到的那顶古铜色的面具,面具上的眼睛空洞地朝向前方,半长不短的深色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脑后。
看着像个混迹街头的连环杀人犯。
德莱顿将手伸向腰间,却没能摸到手枪。
——他上厕所时没带枪。
“……李维先生。”德莱顿转而摸索向墙壁上的吹风机,口中尽量安稳地叫道,“李维?”
外面无人应答,更糟的是,镜子里的人影因他发出声音而一步步向前移动。德莱顿又回了一次头,依然没能凭肉眼看到它。
“李维?”他抬高声音,摆出防御的姿势,缓步移向门口,同时紧盯着镜子里人影的动向,“李维!”
带着古铜色面具的人向他伸出手。
德莱顿果断掷出吹风机以吸引敌人的注意,没有在狭小的空间里和向内开的卫生间门多做纠缠,而是以对一个公务员来说十分敏捷的身姿从侧方半敞开的窗户翻了出去。
当然,卫生间有窗而且开着,是因为这是二楼。
但德莱顿相信他起码能平安落地。
……
李维听见了水池台上的物品被碰到地上的声响。他敲了敲门板,问道:“你今天这么困吗?明早还是我来开车吧。”
室内无应答。
李维等待了几秒钟,加大音量:“威廉?威廉·德莱顿?亲爱的长官,你在里面吗?”
他拧了两下门把手。
锁住了,打不开。
但是德莱顿根本没必要锁门。李维又拧了几下,动作渐渐急躁,最后“咣当”一声踹向卫生间门:“德莱顿!”
睡在楼下的艾米丽被惊动了,走上楼梯问:“怎么回事?”
“门锁了,威廉还在里面!钥匙呢??”
“什么?”艾米丽满身酒气、睡眼惺忪,“卫生间门哪有钥匙?是不是卡住了?”
她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呃……是雷诺兹的电话,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别管电话了!Fuck——我要把门踹开!”
“你踹吧,无所谓。”
艾米丽耸了耸肩,走到一边按下接听键,“嗨,雷诺兹,我喝多了,这么晚了你找我干嘛……什么???等会,你再说一遍?”
她捂住话筒,酒醒了一半,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李维,然后噔噔噔下楼前往客厅:“等一下,雷诺兹,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是的,他们在我家,但我没法——不,你们要干什么?我冷静不下来!”
“出来,做不到就出来。”雷诺兹粗声说,“我们在你家门口。”
“见鬼,狗屎。”
艾米丽小声骂了两句,披上外套推开家门,镇民们果然集中在大门外,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群。
“你们疯了。”艾米丽打了个哆嗦。
“这是唯一的机会。威廉姆斯他们也来了,我让那小子守着后门,确保万无一失。”旅店老板拎着电锯说,“那两个人在楼上?你不想加入就让道,事后我们会感谢你提供了房子……”
说着说着,他话音渐落。
因为看到李维从艾米丽身后的建筑中走了出来。
“——我的同伴,威廉·德莱顿不见了,托比也闻不到他的气味。”
他逆光站在客厅的灯投下的阴影中,轻声问,“你们把他藏到哪了?”
“……”
院子里一时无人应答,有人脱口说道:“威廉姆斯得手了?”又立即闭上嘴。
李维看了看他们,手指抽搐了一下,勉强说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与我们之间的仇恨无关,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单独冲我来。”
角落的警察像是觉得有趣似地笑了一声,说:“你这话讲得实在有点天真,李维乌斯先生,既然你把他带到了戈康镇,他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握着枪,靠近李维、试探地拍拍他的脸,啧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那就好办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吧。”
**
德莱顿跑到了漆黑的街道上。
环境明显不对劲。
“有人吗?”
寂静。
德莱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谢天谢地,他没带枪,却带了手机,但手机卡没信号。确认自己联系不了任何人后,德莱顿打开手电筒和摄像头,在周围照射了一圈。
半分钟后,他意料之中地寻找到了目标。那个导致他深夜陷入里世界的罪魁祸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似乎正打算伺机吓他一跳。
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