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萝丝·德莱顿。”
是德莱顿的祖母!
这不科学,德莱顿知道恶灵能够构建幻境,海妖马歇尔就曾经将李维拉进了他虚构的M城,但15岁的李维从来没接触过德莱顿的祖母,这通电话为什么能有人接?
他满怀疑虑地试探着说道:“奶奶,是我,威廉。”
“威廉?”电话对面正夹着手机修剪鲜花的老人尾音上翘,“你不是在上学吗?什么时候换电话号码了?”
“我在用别人的手机,”德莱顿说,“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14岁时我和我妈吵架,策划离家出走,被你和爷爷发现了。”
“威廉……”萝丝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柔和了一些,“发生了什么事?你遇到麻烦了?”
“我没事,”德莱顿分神瞥了一眼李维,注意到小孩正竖起耳朵偷听,“但有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帮助。”
他简单地说明了李维的情况,“我不能在戈康镇停留太长时间,所以希望您能找个可靠的团队来这照顾他到2014年。”
按照成年李维的说法,2014年时他母亲李秋珊离奇复活,先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起码到那时,李维的安全和生活就有保障了。
远在国外度假的萝丝·德莱顿闻言紧紧蹙眉,对凑过来的丈夫做了个“是威廉”的口型,随后慢慢说道:
“我不太理解,威廉。那孩子是你的什么人?如果你想要照顾他,为什么不直接带他离开?”
“情况很复杂。”为了不让李维听到后面的话,德莱顿走远了一些,“您知道我从来不对您说谎,他对未来的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我不能带他走,因为据我所知他在16岁以前一直呆在戈康镇。”
“你让我和你爷爷更困惑了,威廉,你的意思是,你预料到这个人在未来会和你成为朋友?”
“差不多。我不是在说胡话,我需要他平安活到26岁,不过您只要能帮我找人照顾他到16岁就可以了。”
其实有可能的话,德莱顿更想设置成26岁,但一是他消费的不是自己的钱和人脉,二是不够尊重成年后的李维——李维肯定不愿意走到哪都被陌生人盯着,哪怕这是为了保护他。
三是德莱顿还没摸清现状,倒也不必一上来就安排十年计划。
“……”
电话的另一边安静了片刻,萝丝说:“你的爷爷去找人了,他认识一些可靠的安全团队,我会付他们两年的钱,让他们照看那孩子到有人接手为止。”
这事对有钱有渠道的人来说太简单了,就算德莱顿讲了个玄幻故事,萝丝依然决定先完成他的请求再说。
“谢谢,”德莱顿松了口气,“太感谢了,您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对了,安全团队最好别暴露身份、引起上面的注意,他们能伪装成普通的外来镇民吗?”
“当然,问题不大,小事一桩,但我需要你给出更详细的解释。”
“奶奶。”德莱顿放软声音,“我会解释的,只是您得等一段时间……等到2025年。”
“?”萝丝被他逗笑了,“12年后?哪有一拖拖这么长时间的?你没对那孩子做什么吧?”
“您怀疑我犯了错误,在补偿他?”
“我对你的人品有信心,相信你不会主动犯罪,然而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一些意外。”
“我发誓我没有。”
“好,那么等你过暑假回家了,我能从你口中得到答案吗?”
“不能,奶奶,我那时都不会记得这件事。”
“……只能等到2025年?”
“没错。”
萝丝深呼吸再缓缓吐出,揉捏着鼻梁说:“好吧,如果你能做到无愧于心,我可以等。”
德莱顿感激而郑重地说道:“谢谢。”
“不客气,亲爱的,反正你是在做好事……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让安全团队过来的时候带着医生——此外就没有了。”
德莱顿挂掉电话,回头寻找李维的身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没有用,但还是做了,并且决定向李维交代个大概。
可是墓碑旁边哪还有李维的身影??
这孩子竟然趁他打电话求助的机会跑了!四面皆敌、眼睛又看不见,他能跑去哪?
德莱顿第一时间想到了李秋珊的家。他给萝丝发短信,让安全团队来得越快越好,随即大步往镇上走去。
**
2025年。
李维撑着桌子,在心中对黑蜡烛说:“我杀死的人都归你,你立刻马上帮我定位威廉·德莱顿。我要他平安无事,否则你休想让我再上供任何一个祭品。”
“放心吧。”黑蜡烛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甜蜜,“有什么仇怨是血债血偿解决不了的呢?”
它说得对。
李维昏昏沉沉地心想。
这段持续了十二年的仇恨的联结早该结束了。
疼痛和愤恨支配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灼烧殆尽,当头顶散发着红光的烙铁又一次落下来时,李维抬起手,硬生生顶着温度握住了它的中间部位。
人群中传来了一小声惊呼,旅店老板高声说:“你不在乎那个德……德莱昂了?”
看,你甚至记不清楚他的名字,又有什么资格判断我在不在乎他?
李维哼笑一声,无视从背后袭来的攻击,夺过金属棍,本能地寻找到了离自己最近、也最缺乏防备的人,然后将棍子烧红的一边捅进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啊——”
那画面在视觉上有点像用火焰烤化黄油,惨叫声在耳畔炸响,李维却听得不是很真切,他的脑袋上挨了另一个人的闷棍,身体踉跄了一下,也不觉得疼,只是心不在焉地琢磨着:被捅的这人死了没有?
他急着上交第一份祭品,以保住德莱顿的命。
半秒钟后,躺在地上的人抱着脑袋哀嚎不止,受伤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李维恍然大悟:没死。
于是他推开路上的障碍物,弯腰将金属棍拔出来,再用力插回去,拔出来,再插回去……重复了三四次后,黑蜡烛说:
“可以了,他死了。但祭品还不够。”
不用它说,李维也知道不够。他拎着染上另一种红色的铁棍,寻找下一个目标,随着他的左右巡看,人群近乎整齐划一地后退了一步,只有一个人没退——是刚才用烙铁烫他的警察。
对方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平举着手枪,说了几句话。李维不在意他所说的内容,这些年来,他听过太多好的坏的言论,放在此刻都无所谓了,因为你不用和将死之人计较。
他走过去,在警察开枪的瞬间一脚踹翻桌子、挡住飞来的子弹,同时将铁棍砸向对方头顶。但这样做还不足以杀死一只顽强的猎物,所以你要撕扯它,折磨它,直到它的生命力随着血液流尽为止。
李维故技重施,用铁棍捅向仇人的头,但这一次,对方的经验更丰富,成功躲了过去,那好吧,面对狡猾的猎物,你要小心了,你须得比它更狡猾才行,李维假装手滑,扔掉铁棍,挨了几拳,警察气喘吁吁地举枪顶着他的脑袋,要向其他镇民展示自己获得了胜利。
在它试图拽着李维转身的时刻,李维骤然暴起,绞掉它的手枪,将它的头按进旁边的火盆。
干的漂亮,拉克。
猎物兼仇敌在他手中挣扎呼救,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无聊地望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它的面孔,角质层像遇到高温的塑料般皱缩成一团,油脂融化滴落,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就在这时,李维想到一件事,于是他将半死的敌人提起来,说道:
“他叫德莱顿,不是德莱昂。”
“啊……啊……”
“我再问一次,威廉·德莱顿在哪?你们放了他,我放了你们。”
猎物不答,口中说起无关的话题:“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