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你简直是个疯子,县政府怎么会派来你这种人?我们要求上诉!”
“哦,德莱顿先生说,‘任何与你们秉持不同想法的人都会被归类为错误的一方。’看来的确是这样。”
“德莱顿,那个有钱佬——该死,我懂了,你们收了他的好处。”
“嗯……”卫兵耸肩,“有证据表明,贪污受贿的实际另有其人。多年来,戈康镇政府混乱无序,管理不善,连最基本的职责都无法履行,且与当地不法分子沆瀣一气,纵容犯罪行为,令诚实守法的公民常年生活在恐惧之中。”
镇民人都傻了,说话的人气得声音发抖:“我们也是诚实守法的公民,生活在恐惧中的明明是我们!!”
“可你们大概算是自作自受?如果你们今晚没有尝试绑架德莱顿先生并利用他来杀死李维先生,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之前颇有几分急智的安东尼娅大声说:“李维杀了好几个人,凭什么我们要进监狱,他却能逃过一劫?”
“唔……主要有两个原因。”卫兵有问必答,好脾气地说,“一是有证据表明,他在你们攻击他并对他造成严重伤害后才实施的反击,因此属于正当防卫,二是你们还从来没了解过他毕业后选择的工作吧?非常不明智,女士们先生们,非常不明智…他其实受雇于联邦政府,负责清理一些,怎么说呢…和里世界相关的小问题,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言,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多,这属于国家机密。总而言之,他有权在遇到里世界危机时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你是说,他成为了联邦政府的清道夫?”
“我没那么说,我不清楚他担当了什么职位,有可能是蚂蚁,也可能是大象,这是机密。”
“但我们和里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
“诶呀,你们同我聊了半天,为什么连这点事都听不明白?恶有恶报啊伙计们,戈康镇即是里世界,你们每个人都是恶灵!”
“???我们凭什么被剥夺人类身份?这、这、这、这他妈是谁规定的?”
“李维先生,当然还有威廉·德莱顿先生,以及县政府。”
“威廉·德莱顿又是什么人?!!”
卫兵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许久以后,他说:“这是机密。”
“这也是机密???”
“是的,机密中的机密,我毫无头绪,而你们谁要是不小心多说一个字,没准就会死在监狱里。”
安东尼娅勉强保持镇定:“你在开玩笑?”
“没有,今天我开的唯一一个玩笑,是叫你们‘伙计们’。”
“……”
无人发笑,拘留室中安静得针落可闻,被关押的镇民面如土色,一副刚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却得罪了主治医师的表情。
“可是,可是……你会不会弄错了?联邦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来这小地方?”
“人家来祭拜母亲。”卫兵诧异地说,“难不成还能是专门为了解决你们?恕我直言,就算你们从道德败坏的人类升级成了无恶不作的恶灵,也没重要到这种程度。”
“……”
第103章 间章:报丧女妖
另一边,德莱顿和县政府派来的调查员相谈甚欢。
戈康镇与几个小型社区及村落平级,再往上是县政府,县政府之上还有州政府,通常来说,除非涉及重大联邦法律问题,县政府很少会与中央高层官员进行直接交涉,这种罕见的状况让调查员压力山大,聊天期间一直在旁敲侧击:
你们搞完戈康镇会不会继续搞我们啊?县政府需要被审查吗?大佬能不能给个准话?
德莱顿用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就是不给明确保证,让县政府为了息事宁人加大示好力度——换句话说就是提高工作效率。
“高度机密”属于万能托辞,地方官员对案件的详细情况只知大概,执法人员需要配合工作、但不能干涉;就连安全局内部也只有“绝对必要”的人才能获知行动的具体内容,这是传说中的“Need-to-Know”原则,即不同部门之间的情报是相互隔离的,至于谁才是绝对必要的人……嗯,目前就两个,一是李维,二是德莱顿,恶灵埃里克不算人。
中间他们还谈了谈布里奇斯警长贪污的问题。
这也是桩“旧事”了:德莱顿在机缘巧合下回到2013年,为了15岁的李维能在戈康镇稳定生活两年而使用虚假身份和当地警局谈成了一笔交易,其中涉及到某些无法写在纸面上的金钱与权力保障,德莱顿只是给出了暗示,但他对制度的了解和对人性的把控堪称降维打击,让本就德行有亏的布里奇斯警长以为他得到了上层的保护、能够“安全”地套取公款而不必受到惩罚。
后来李维顺利离开戈康镇,迎来新生活,十多年后,布里奇斯警长和他的几个腐败同僚在捞钱这件事上越来越肆无忌惮、心安理得,最终留下了确凿的违法证据,这两件事从明面上看和德莱顿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存在被指控钓鱼执法的风险,如今命人整理布里奇斯警长贪污的罪证时,还能感慨一句:
“我第一次见到敢于正大光明地和国税局对着干的罪犯,谁给他的勇气?”
李维和调查员都在笑,前者是真笑,后者是陪笑。
又过了一个白天,到周日晚上,这事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县政府急于送神,专门给李维和德莱顿配了一辆车,将他们载到北方的芝城,后续各种内部清算、派系争斗、审判和打官司等等,虽说重要,却也没什么全程参与的必要性。
不过临走时发生了一件挺玄妙的事。
李维出镇时再次碰见了被称作“报丧女妖”的丑陋女人。她依旧坐在十字路口,盯着地平线上的夕阳,脸颊和鼻头被阳光晒得通红,注意到李维后,她叫道:
“魔鬼的儿子!”
李维示意德莱顿停车,按下车窗对她说:“我妈妈是李秋珊,她不是魔鬼。”
“你可以选择你的立场,但你不能改变你的血脉和宿命。”女人说,“正如这一次,被你杀死的那些人注定会死,我早已听见来自过去的丧钟的鸣响。”
李维本不想理她,脑海中却忽地灵光一闪,问道:
“你早就知道这是里世界了?”
女人答非所问:“我早就知道这是一片被神遗弃的土地。”
李维追问:“那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魔鬼的儿子,指的是我的父亲莱纳·李维乌斯是魔鬼,或者说恶灵?你认识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静静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忽然落下眼泪:“我不认识你的父亲,但我认识你的母亲,她是慈悲的圣灵,如同玛利亚一般……曾经试图打破这可怕的时空囚笼,将一个孩子带走,啊……她成功了,以雨夜的死亡为代价,以脱离这个世界为代价…魔鬼的分离…外来者…盛会…神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切,不,不要靠近我,不要过来,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啊啊啊啊——”
她声音颤抖,语速愈来愈快,说到最后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没等李维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李维一愣,打开车门跑到她身边试探了一下鼻息,对德莱顿说:“有呼吸,脉搏微弱,意识模糊,我们马上送她去医院?”
德莱顿也下了车,帮李维抬人:“走。”
为避免救援不及时,他们在乡间公路上开出了德意志高速的架势,一个小时后,仍然昏迷不醒的女人被送进了芝城医院,急诊医生经过初步检查,认为有可能是脑血管问题、头部外伤、或是癫痫后遗症。
李维留下电话号码,支付了费用,德莱顿在他忙碌时去订了附近的酒店。两人差不多有四十多个小时不曾休息了,再这样下去得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