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真爱指引您前行!”
话音落下,列车犹如在一瞬间从死物变成了活物。
隔壁车厢的李维刚点燃黑蜡烛,正要握紧手枪,就听见他面前长桌上的茶壶唱歌一样激情澎湃地用咏叹调说:
“来吧,跳起舞来——向我们证明你的爱!!”
第50章 鸳鸯列车(七)
“女神在上,你这是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李维视野中的黑蜡烛闪烁着,无声地说道,“噫恶,好不知廉耻的规则,这不应当是我负责的范畴,你去找女神的神庙买根红蜡烛吧,它掌管爱、欲望和激情,再见。”
“等等——!!”李维喊出了声,“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我去哪买红蜡烛?帮个忙吧,我们都合作过一次了!”
“好吧,你要杀谁?”蜡烛问,“我考虑考虑。”
“我不杀人,我要找人。”李维回答,“你不是很擅长在里世界定位目标吗?”
黑蜡烛干脆利落地灭掉了:“再见。”
李维:“……”
他把黑蜡烛和神像扔回背包,对德莱顿说:“没有祭品,它不肯干活。”
“那就算了。”德莱顿果断说,“我们跟上喻姗,她要下车,我们也下车,既然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埃里克和韩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们在列车外的里世界。”
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忘记,轨道也是列车的一部分,它承载的空间要比车厢大得多。
而且列车员每时每刻都在散播一个观点:失去伴侣、无法融入社会、最终被赶下火车,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惩罚,从下车的那一刻起,你就等同于一个死人了。
然而它们的说法真的是事实吗?
不管是不是,普通的乘客几乎没法去验证,因为活生生渴死饿死的代价太严重了,比起虚无缥缈的自由和缺乏物质条件的广袤空间,还是顺应列车的规则往上爬更现实一些。
例如汤姆,他所能做到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也只不过是假扮成流浪汉而已,倘若有人告诉他,戴上了假胡须之后再不能摘下来,那他绝不会去尝试。
即使对李维和德莱顿来说,下车的风险也很大,物资匮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万一他们判断错了,韩泽其实藏在列车上,只是他们没找到呢?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死后成为别人嘴里的乐子。
好在埃里克也失踪了,他没理由无缘无故藏在列车上不冒头,在车下的可能性就增加了。
李维本想开挂确认一下,但无奈黑蜡烛不肯配合,因此只能赌一把。
……
“停车!放我出去!!”
喻姗劫持了列车员,往车头的方向走,打算逼停列车。
她并没有想太多,作为一个可以靠着特殊道具拿高分的玩家,此前她压根没仔细研究过车上的规则,列车员反复强调下车的危险性,喻姗就像学校的混子一样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她潜意识地以为下了车就能离开里世界呢!
列车长为了维持秩序开启了阶段考核,绝大多数人都被迫秀起了恩爱,但对失去伴侣还确诊了狂犬病的喻姗来说无所屌谓,她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比格犬,边跑边大叫:
“警察!有警察吗?我要下车!不对,里世界的特警叫什么来着?清道夫?清道夫先生,清道夫女士——你该露面了吧?!”
一对情侣正抱在一起亲热,“我喜欢你春水般的眼睛,喜欢你柳叶似的眉毛,喜欢你蒜头一样的鼻子”……喻姗拎着人质列车员、从他们中间挤过去。
“喂!你干什么!”两个人被迫分开,对喻姗怒目而视,喻姗抬起一条腿踩在车座上,回头对他们比了个中指:“男的夸人的话都是复制粘贴的,他今早给我递了情书,现在装什么纯爱。”
“???”
情侣中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伴侣,她的伴侣差点跪下:“我没有,你别听她的,等会,我能解释,列车员,先别扣分、别扣分——!!”
……
“我要讲述一个能证明我和我的伴侣之间爱情的故事。”
一个女人拥着另一个女人,如同做presentation般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上的PPT——里世界没有网络信号,但本地应用还是能用的,“那是在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她帮我骂走了一个打着追求我的旗号欺负我的男同学……”
路过的喻姗一把抄起笔记本电脑,砸在车窗上:“别讲了,讲的什么玩意,老娘骗过的男男女女多得数不过来,我一眼看出你是个直女,你怀里抱着一个姬佬,她在那既甜蜜又痛苦,你还以为她是委曲求全、为了配合恶灵演戏呢?”
“???啥?”
……
“我的伴侣是个瞎子,他养的狗还咬人。”流浪汉的前男友说,“但我依旧爱他。”
“Jesus,这我真没看出来。”喻姗有点震惊地停下脚步,退了回来,打量着‘狗主人’问,“你看不见?难怪心理变态到养一只有狂犬病的狗。”
狗主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你说什么?你骂谁的狗有狂犬病?”
喻姗以为他是装作不知道,毫不客气地指着站在他身边的流浪汉的前男友说:“而你,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什么锅配什么盖,祝你们百年好合。”
流浪汉的前男友听傻了:“你疯了?”
喻姗翻了个白眼,正要离开,狗主人忽地抬起手杖砸了过来!
他的手杖尖竟然冒出了一把几厘米长的、闪着寒光的利刃!
“不许侮辱我的狗。”他阴沉地说,“我的狗属于我,你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们?”
喻姗一闪身、灵活地躲过狗主人的攻击:“你说——他们?你的伴侣也是你的狗?”
她转头问流浪汉的前男友:“就这样你还能忍着和他过日子?”
流浪汉的前男友垂头小声说:“能拿高分……我喜欢给他当狗。”
喻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尊重,祝福。
但这次的阶段考核,狗主人应该拿不了高分了。喻姗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危急时刻他完全顾不上流浪汉的前男友,挥舞着盲杖在狗的指挥下听声辨位,和把餐刀当做飞镖的喻姗打作一团。
车厢里霎时间鸭飞狗跳。
窝在道路尽头的另一对普通情侣见势不对,手拉手蛄蛹着从车座底下爬走了,桌上的茶壶望着他们蠕动的屁股评价道:“姿态一致、同甘共苦,加五分……”
而盲杖和鸳鸯两个人都是专业人士,此刻越打越惊疑:
对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清道夫?又一位黑道上的杀手?
“你……”
狗主人无视扣分的通报,单手架住餐刀,想问喻姗是否也是为韩泽而来,然而正在这时,汤姆捏着自己的喉咙,摇摇晃晃地走了车厢!
他还戴着假发,胡子掉了一半,整个人看上去既滑稽又狼狈:“你们谁看见我的伴侣了?”
没人理他,汤姆干呕了几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力拽住流浪汉的前男友:“喂!看没看见我的伴侣!!考核开始了,我需要我的伴侣!!”
流浪汉的前男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没死?”
汤姆用力推了他一把,扶着车座喊:“黛儿?黛儿??你在哪?!这次要是不及格,我和我的伴侣就要被判定成‘情感破裂’了!!”
他被蓖|麻毒素和恐慌折腾得神志不清,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流浪汉的前男友的话,以及面前正在上演的生死搏斗。
“发生了什么?”利刃擦着他的面颊飞过,他傻乎乎地问道。
流浪汉的前男友却说:“你刚才说什么?这次不及格就会被判定成‘情感破裂’?”
“……对,”汤姆回过神,“广播说的,你们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