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千百年来宇宙高等生命抗击异兽的奇观。
但也是这样一位强盛的战神,却在白银种的同类一个个迎来终结、仅剩下他一个的某天忽然销声匿迹,至此数百年不曾再出现过。
当那尔迦人疑惑这位白银种的首席是生是死的时候,却没想到对方竟一直休眠在辐射荒星的地底洞窟之下,直到被那尔迦的新王唤醒。
这场漫长的沉睡贯穿了那尔迦帝国的数百年。
久到虫巢之母消失416年,久到边境哨卫军发起了星髓叛乱,久到辐射荒星上重新诞生了那尔迦的新王,为这个陷入黑暗的帝国燃起了一盏光芒微弱的烛光。
昆汀叹了口气。
“阿斯兰是白银种的最后一个成员,当年有他作为处决者避免同类失控,而今一旦他也陷入狂暴状态,我们帝国上下,大抵都找不出来一个能压得住他的。”
即便现有的高级那尔迦人联手,可在成千上万的菌丝与磅礴且充满攻击力的狂暴精神力下,昆汀并不觉得他们能制得住一位远古时期的战神。
强大的精神力不仅能控制生命的心神,更能操控高度智能的战舰或是攻击武器。
因此对于王级异兽,甚至是白银种来说,高科技下诞生的毁灭性武器毫无用处,只要需要操作,那么它们就能被精神力掌控。
一位高层低声道:“或许……那尔迦的新王可以安抚得了他?”
另一人反驳,“可能吗?从远古时代到今天,没一个虫巢之母能安抚得了白银种,更何况是阿斯兰……”
他太强了。
昆汀叹了口气,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昆汀没说的是,在之前与那位白银种战神的对话中,他隐隐觉察到阿斯兰似乎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才会提出帮助引导小虫母的精神力。
他说:“不论最终结局如何,我们都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
与此同时,遥远星域的另一端——
灰烬1号星的旷野深处,当其他人都活动在废弃战舰周边进行回程准备时,那静谧的矿洞深处传来了极其诡异的窸窣声。
遍地都是异兽遁地蟒的残骸,粘稠的血液几乎将冰冷的石面烧灼得滚烫。
在这片近乎炼狱的猩红深处,数道苍白色的菌丝如根系藤蔓,深深扎根于血泊之中,将异兽的尸体吞噬殆尽。
光影最为昏暗的石窟中,阿斯兰垂眸,慢条斯理地捏碎了一条长达30米的遁地蟒的头骨。
坚硬的头骨落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张被揉碎的纸。
令人牙酸的动静响彻在安静的矿洞之内,当阿斯兰低头去舔舐虎口的血迹时,像极了一头撕开猎物咽喉的暴戾野兽,就连睫毛垂落的阴影之下,也尽是尚未褪去的凶残。
银白色的虫纹肆意张扬,宛若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
它们在几秒钟之内生长盘绕于阿斯兰的颈侧,诡谲地爬满了他的半张侧脸,恍若要将其吞噬,却又一点一点被主人压了下去,仿佛幻觉。
当阿斯兰彻底恢复到平常时的状态后,藏匿在他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则骤然肌肉抽搐。
冰天雪地内,那只苍白色的怪物自身侧长出锋利骨刺,根根尖锐,挂着碎肉与血沫,恍若融化的蜡烛般垂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
怪物发出着痛苦的嘶鸣,可他的主人却平静地走出矿洞,沐浴在灰烬1号星那过于热烈、温暖的日光之下,驱散了满身的血腥与阴冷。
然后,他压低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近乎轻柔地回应了苍穹之下来自小虫母精神力的呼唤。
贪吃的小家伙似乎又饿了。
第48章 向王献上忠诚
战舰又一次从灰烬1号星上起飞,来程时上面只有一群那尔迦人,但回程时却带上了虫巢之母和堕落种。
庞大巍峨的泰坦级战舰一点一点升高,最终离开大气层,与那遥远又瑰丽的宇宙相融,属于迷失星域内的尘埃晃动着浅浅的光影,星云绽开在远方,恍若一朵巨大的玫瑰花盛开于星海之中。
珀珥在登上战舰之前因为给林做精神力安抚早已经睡着了,他被抱着送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一切陷入安宁的静谧后,那尔迦人和堕落种则重新聚集在会议室,相互争锋着交换彼此的条件和往后的安排工作。
但这一切都与珀珥无关了。
他睡得很沉,在这种状态的休息之下,做梦也变成了最常见的情况。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冰原,有些熟悉,和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很像,但珀珥又不敢确定——因为这里正进行着极大的暴风雪,视野模糊、寒风呼啸。
在大片大片的落雪之下,珀珥站在冰原之上,看到了一具俯趴在远方的巨大骸骨。
像是某种远古时期的巨兽,了无生息,只剩一副苍白的骨架,昭示着它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
梦中的小虫母踌躇片刻,最终选择上前。
他隐隐觉得那似乎与自己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珀珥一步一步跨越暴风雪,终于走近到那巨大的骸骨前时,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这幅骨架之后是一个更大、更巨型的深坑,坑内密密麻麻,堆满了数不清的骸骨。
白骨累累,那是一种极端瘆人的场景。
属于灵魂的悲鸣骤然响起,被寒风裹挟呼啸,一声又一声,几乎侵蚀至珀珥的大脑深处,相熟在呼唤着谁——
【妈、妈妈……】
【王。】
【我们的……王……】
【不能……他、脆弱……】
砰!
梦境结束。
梦里看到的一切恍若云雾消散,当珀珥的意识与现实接壤时,却有种空茫茫的空白,就好像曾见识到的图景被重重迷雾笼罩。
他只是有些困惑地摸了摸砰砰跳动的胸腔,却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
仰躺在床上的小虫母慢吞吞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珍珠宝宝睡醒了吗?”
是导盲球。
当初导盲球由赫伊和威尔同时调试,后来威尔为了堕落种的计划而暂时按停了导盲球的程序,直到重回战舰,这颗金属质地的球体又重新回到了珀珥的身边,并新增了很多安保功能。
甚至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极其擅长这方面的高手阿库还给导盲球加固了系统。
“睡醒了。”
珀珥温吞回应,他懒洋洋地赖在床上,胳膊和腿隔着被子伸展,像是一个翻不起来的小乌龟般来回滑动四肢。
睡饱觉以后的小珍珠有些高兴。
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高兴,但是当珀珥又一次在这张熟悉的床上苏醒时,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愉快。
被养出了一点点小肆意的珀珥情不自禁在柔软的大床上打着滚。
他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小毛毛虫,卷着被子蛄蛹着,白皙的脚丫偶尔会从被子缝隙中露出来,又很快缩回去,直到翻腾得长发乱七八糟糊在脖子、后背上,小毛毛虫版的珍珠才彻底爬起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顺了顺身后的头发。
但是他失败了。
珀珥那头白色的长发是肉眼可见的干枯毛躁,发质情况很差,虽然很软,但却营养不良、末端开叉,当它们团着纠缠在一块时,几乎像是毛线球一般难搞。
想要养好他们大概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珀珥歪头,手掌下是粗糙的长发,但也有一部分长出来的新生发茬,宛若新旧的交替与轮换,是现在的他与从前的他。
他忽然跳起来询问导盲球,“可、可以帮我剪头发吗?”
珀珥喜欢自己的长头发,但是他想要重新再留一次。
就好像在那尔迦重新开始一样。
房间内的导盲球光屏微闪,在片刻后回答:“当然可以。”
于是,半个小时后,当干枯的白色长发落在地,导盲球后退,在那明亮清晰的镜面倒影中,露出了一个留着齐耳碎发的漂亮少年。
看起来是位有些腼腆的小王子,发梢微翘,眼瞳大而水润,虽然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但却意外得有魅力,如同一只白毛蓝眼的猫猫,娇贵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