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疗室搜寻无果后,比约恩只好单臂抱着小虫母,一路往隔壁连成一片的矮楼走去。
这一片的房间均是燃血组成员合住的大型宿舍,一间房内能住十几人。
其内配备有温度调节器,一个个单人床隔着距离铺在地上,装修极简,对时时刻刻都可能出战的战士们来说方便至极。
——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谈不上精细与留恋。
在今天之前,从未有人会预料到身处于华美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会来到一颗满是矿物香气与异兽血肉的星球上,也没有人会料到这位娇气漂亮的小虫母,会暂时睡在那属于燃血组战士的硬质床板之上。
一切都像是做梦。
于是等比约恩抱着熟睡的小虫母过来时,一众赤着上身、只穿作战裤的大块头们慌里慌张,试图把自己的宿舍收拾得更干净、更柔软一点——
当然,虽然是大型宿舍,但这里其实并不脏。
那尔迦全民皆兵,一举一动是从军校内训练出来的,他们内务优秀,战斗之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即便是多人宿舍也闻不见一丝异味,有的仅是一群帅气、壮硕的雄性那尔迦人所散发出来的荷尔蒙。
粗犷,阳刚,热烈。
像是暴晒之后木质材料混合着硝烟与皮革的气息,在室内清凉的空气中炸开了星火四溅的张力,涌动着永无止境的力量与蓬勃生命。
因为有小虫母的到来,几个大块头干脆将床都扛过来拼在一起,数层床垫被子相互叠着——
他们听说太阳宫内给虫巢之母休息的床又大又软,可至于有多大、有多软这群糙汉们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为了能不那么输阵,大家一合计,直接把一整个宿舍里的所有床都拼在了一起。
当然,还包括隔壁的,反正他们睡地上都可以,但小虫母必须睡床!
十几张床,十几个床垫,再加上隔壁、对面、旁边楼的宿舍进行了大赞助,那被拼接起来足足占满三分之二房间的床上被堆叠出了一张属于“豌豆公主”的大高床。
高,大,且柔软。
就以小虫母的脚力,恐怕下床都得走个20多秒的程度。
比约恩冲着自己的下属们满意点头,这群疯崽子们还是有点能力的。
随后,他暂时异化了一部分身体,将怀里一把就能拎起来的小虫母放在了那张巨大、巨高的床上的正中央。
这下,珀珥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豌豆公主,但是没有被豌豆硌醒来的那种。
珀珥:呼呼zZZ……
来自中央帝星的询问通讯又将比约恩叫走了,待这位训起人来不手软的副首席离开后,原本聚集在走廊的大块头们一个个挤着脑袋,纷纷扒拉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张手工搭建的大床。
有人感慨道:“乖宝宝真的好小好小啊……”
尤其在200平米、3米多高的拼接床上,就显得小虫母愈发地娇小可爱了。
像是个小手办。
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到小虫母脑袋上翘起来一小截的白发短发,和被撑起小半截弧度的被子。
宛若是个明媚的小月牙。
偶尔还一抖一抖的,好可爱。
“你们看他的头发,竟然还会抖诶!”
“蠢货,你的头发不会?”
“我这是寸头嘛,摸起来硬硬扎扎的,乖宝宝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头发软的人温柔,乖宝宝就很温柔,之前还喊过我哥哥。”
“啧,谁不知道乖宝宝喊过你哥哥。”
“太可爱了,我要给乖宝宝的小呆毛拍个特写,一会藏我训练服里。”
“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不想靠近点吗?”
“想啊,但我怕副首席等等把我锤矿洞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你觉得是副首席可怕,还是乖宝宝更吸引人。”
“……那我选乖宝宝。”
被锤就被锤了,挨一下打就过去了,但那可是小虫母!挨打换靠近吸小虫母的机会,孰轻孰重他们能不知道吗?!
于是,一大群燃血组的大块头做贼似的,脚尖轻点着靠近,然后在手工高床旁边架起了人梯,换着人扒拉在床边探头去看小虫母。
像是一张躺着小猫宝宝的婴儿床周压着一群大狗的脑袋,湿漉漉的黑亮鼻头轻微抽动着嗅闻,瞧着小猫咪的眼睛都快挤成了对眼。
怎么也吸不够,怎么也都看不够!
在此之间,还不停交错着催促和等待的窸窣声——
“诶诶你快点!三秒钟了,该我了!”
“耐心点!我再给珍珠宝宝拍个照,晚上发给你。”
“快!已经五秒了,该我了!”
“嘘,小点声,别吵到乖宝宝了!”
大狗们对小奶猫的好奇心,大概就是天生的吧?
……
珀珥的这场觉他其实没睡太久。
或许是因为数次精神力安抚为他铸就了耐受性,也或许是因为整个精神力交互中夏盖都处于“昏厥”状态,让珀珥得以为所欲为——
在他主导的精神力安抚过程中,所有的节奏、速度都由他说了算,刺激过量了可以缓一缓,累着也能先歇一歇,倘若有了几乎被榨干精神力的迹象,珀珥还能扯着自己的精神力触须休息片刻。
“昏厥”中的夏盖很乖,甚至可以称之为是驯服。
他只闭着眼,任由小虫母掌控节奏与速度,像是一只主动套上了脖圈的大型猫科动物。
即便偶尔会因为珀珥的精神力低喘战栗,紧绷着腹肌,可他依旧顺从,只在偶尔被珀珥无意识挑逗到极限的瞬间握紧拳头,恍若克制与忍耐……
总归珀珥此次精神力安抚的疲惫与战栗并非特别严重,在小睡二十分钟后,便隐隐有了清醒的迹象。
不过在这短暂的二十分钟里,他那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的精神力,则已经在这颗星球上小小“旅行”了一番——
卡塞2号星球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王级洞狮被夏盖和比约恩合力清剿,成千上万的千足虫在地震来临之际慌忙逃窜。
看起来胜利的果实是属于那尔迦人这边的,但在先前数月的僵持中,因此而受伤的燃血组战士只多不少。
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奉行那尔迦帝国规训的战士们总将自己当作是消耗品,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战斗兵器,受伤、死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可以被习惯的日常。
因此高高壮壮的大块头们总是活得很糙。
他们会经常性带着伤继续扫荡战场,直到实在爬不起来了,再被同伴们扔到医疗室,待伤势好个七七八八,便又耐不住地继续往前线跑。
战斗、受伤、战斗、受伤。
这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
眼下,珀珥的精神力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哒哒拍打着羽翼,绕在基地上空,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便感知到了伤员们的情况。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子嗣们潜意识对虫母的依恋与呼唤,是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亲昵。
珀珥认认真真透过精神力感知着一切——
氤氲在伤口上的污浊虚影,腐蚀了鳞甲、皮肤的有毒液体,在色块拼接的世界中,精神力小鸟能够感受到那蛰伏在战士们身体深处的疼痛与抽搐。
可他们的脸上只有笑容。
或是爽朗、或是开怀、或是野性桀骜。
明明都是在笑着,可珀珥却觉得有些难受。
拍打着翅膀的精神力小鸟无声飞过战士们的头顶,它带着小虫母有些奇怪的情绪,缓缓降落,于无声无息中掠过了一位被千足虫咬断了手臂,同时还受到毒性腐蚀的燃血组战士。
无法被看见的莹白色小鸟站在他的肩头,细细的鸟喙向下啄了啄,力道很轻,几乎如清晨从叶脉间落下的露珠一般。
在那被污浊色泽盘踞的伤口之上,原本由毒性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轻微消散着。
原本正笑着和同伴们说“没事”的战士忽然僵了一下,神情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