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白银种对危险的感知。
珀珥分出少许精神力游荡于那浓郁的雪雾之间,却在片刻之后,被精神力传递来了那犹如孩童的哭嚎声。
可怜又凄厉,似乎是因为暴风雪而与他们的父母走散了。
珀珥很确定地开口,“是极地人面熊。”
阿斯兰给他教过,极地人面熊也是艾瑟瑞恩星球上的“特产异兽”之一,它们的外形近似寻常的棕熊,站立高度在五米左右,体重三吨甚至更重。
极地人面熊属熊类异兽,但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它们生长有一张近似人的面庞——
轮廓模糊的人类五官长在一头熊的脸上,这大概是比实验体变异还要吓人的情景,尤其当这样的怪物还能发出婴孩以及动物幼崽的啼哭声,某些恐怖效应也要因此而抵达巅峰了。
北地雪域中如果听到孩童凄惨的哭叫,千万不要以为有人等待你去解救,而是应该担忧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极地人面熊盯上了。
毕竟它们总爱成群活动,把幼崽的声响作为饵,总能在这片雪域深处捕捉到足够善良、大意的猎物。
此刻,听到虫巢之母确定的声音,洛瑟兰有些诧异地瞥了对方一眼。
这位被那尔迦人捧在掌心里的小虫母,似乎与他最初所想的形象差距很大,不但狡猾有心机,甚至还认识这些异兽种类……这对于向来被保护在中心的虫巢之母来说,属实少见。
“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阿克戎眯眼,慢吞吞开口的同时,具有动态感的菌丝浮动于他的身后,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雪域深处,一部分异兽畏惧白银种,还有一部分异兽虎视眈眈、从不放弃。
洛瑟兰哼笑一声,落向雪雾深处的眼眸里闪过兴奋的光泽。
他道:“显而易见。”
即便未曾在白银种的身上留下过精神力印记,但凭借精神力深处压制的那几分联系,珀珥也能感知到他们身上的蠢蠢欲动。
珀珥:“你们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
洛瑟兰嗤笑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伸腰,随即走入到那咆哮着的暴风雪内,哑声道:“当然是——去陪这群垃圾们玩玩了!”
几乎是洛瑟兰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站在冰洞口的白银种便不见了影子,远方浓郁的雪雾中传来近似撕裂的声音,珀珥尚未回收的精神力则于顷刻间感受到了滚烫的血腥气。
珀珥略微蹙眉,他想到了之前复生白银种被阿斯兰处决的原因——是因为无法被控制的狂化症。
而狂化症的成因则同时来源于接连不断的异兽战争、无法得到虫巢之母安抚的精神力,以及白银种们本身并不曾克制的情绪。
复生后的白银种……他们所具有的狂化因子,应当是阿斯兰处决他们之前时的数据水平吧?
数千年的“死亡”会让狂化因子暂时平复,可若是持续性的消耗与战斗呢?
从前未曾解决的狂化问题不会因为时间而停止,只会因为时间的沉淀在下一次爆发的时候愈发猛烈。
珀珥心头浮现出几分担忧,他刚想说什么,却被阿克戎抱着放在菌丝吊床上,就好像是在安顿一个洋娃娃。
阿克戎半跪在地,无视雪雾之外同伴与极地人面熊战斗的混乱,只是哑声问:“……保护你,会有奖励吗?”
珀珥的思维顿了一下,他看这头主动向他讨要奖励的烈性犬。
这场驯服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顺利,或许……已经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冰洞外,数头人面熊发出愤怒的嘶鸣,其间晃动有洛瑟兰敏捷且出手狠辣的身形。
冰洞内,心脏怦怦直跳的小虫母缓缓伸手,抚上了阿克戎的侧脸,像是摸小狗那样蹭了一下。
珀珥低声道:“当然,听话……就会有奖励。”
半跪在地上的阿克戎偏头,用滚烫的唇蹭过虫巢之母的掌心,他的心脏一刻不停地在为某种假设而振奋着,以至于当他冲至极地人面熊的兽群中,都还有种遏制不住的渴望。
如果他足够听话,那是不是能够取代老师,成为可以用自己的味道填满虫巢之母的对象?
放肆的暴风雪不停凌虐着周围的一切环境。
在那同时由天气和异兽群掀起的雪雾中,阿克戎直接恢复原始形态,口器纵向裂开,探出半截猩红的信子感受白茫茫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他前肢微弓,健壮有力的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不过两秒钟的目标探寻,便骤然往旁侧扑去。
“滋啦”一声脆响后,那布满苍白色鳞甲的小型辅助爪,便已经从极地人面熊的胸口里抽了出来,于利爪之间握着一颗神经尚且在跳动的心脏。
嘀嗒。
嘀嗒。
是滚烫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将积雪融化出一个小坑的动静。
阿克戎用细长灵活的舌舔了一下溅落在吻部的血迹,又一次投身至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
不远处捏碎了一头人面熊颈骨的洛瑟兰依旧是人形状态。
他退开几分,神色阴沉地盯着原始形态下与异兽战斗的阿克戎,本能让洛瑟兰想要在此刻比阿克戎表现得更好,可理智又死死扼住了他的冲动,硬生生压下他那股想要冲着虫巢之母摇尾乞怜的渴望。
被驯服的狗想要在主人面前多表现几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着什么急?又没人哄着他当狗……
不,分明是他自己不想当狗的!是他意志力坚定,拒绝了虫巢之母的蛊惑与算计!他一定不会成为那个跪在虫巢之母脚边吐着舌头、挺着胸膛的忠犬!
只是……
洛瑟兰有些烦躁地想着——
阿克戎一打起架就没个限度,尤其还是以原始形态同异兽战斗,他们才从冰封之下复生不久,狂化因子经过数千年的时间谁知道是什么情况……阿克戎应该不会因为这一下就激起狂化症吧?
万一阿克戎真狂化了,虫巢之母岂不是没有能驱使的狗了?那对方岂不是要再新训一只狗?比如……他?
这样的想法让洛瑟兰的心跳快了一瞬,但很快则是后知后觉的屈辱与不可置信。
他竟然已经堕落到想跪在虫巢之母脚边当男奴了?!
该死!虫巢之母果然手段了得!防不胜防!既有庞大的精神力做支撑,又用深沉的心机伪装糖衣炮弹腐蚀他……
不是他意志不够坚定,而是虫巢之母实在狡猾!
冰洞之外,阿克戎那充满兽性的战斗本能彻底苏醒,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击杀极地人面熊的愉悦中——
他享受战斗,并且只会在杀死最后一个敌人时,才会从这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
而洛瑟兰则阴沉着脸,心情起伏不定地在外围处理那些想要冲进冰洞的极地人面熊。
他一边为心里乱七八糟的臆想而烦躁,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飘到战斗场合之外的虫巢之母身上。
……真是个漂亮又格外有心机的小东西啊。
坐在吊床内的珀珥并不曾料到洛瑟兰的心思,他一边关注着山洞外的状况,一边继续检查正处于恢复状态中的精神力。
蜕变期后他的精神力从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充盈速度很快,原本略显稀薄的力量重新聚集在珀珥的体内,虽然不到全盛时期,但用来感知精神力印记也是足够的。
珀珥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用已经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力,感应之前烙印在子嗣们身上的珍珠印记。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张由精神力凝聚的连线图出现在珀珥的脑海里——
这张精神力图纸中,是以珀珥为核心、为锚点存在的,他所代表的标志是最大、最圆、最亮的那颗珍珠标记,两侧的翅膀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扇动,尾巴轻盈摇摆,有种慵懒又悠哉的架势。
而在这颗珍珠标记的周围,则是向外分散、连线如星图一般的其他光点,是更小,且没有那么亮的小珍珠,一闪一闪,代表着每一个已经拥有珍珠烙印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