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救白银种,也是救阿斯兰,珀珥可不希望阿斯兰出现任何意外。
阿斯兰对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他还等着阿斯兰脱离铁笼束缚的那一天呢!
想到这里,先前因情绪而又一次汹涌的精神力开始在珀珥的身体内聚集。
虽然珀珥尚不知道那偷偷给自己补充精神力的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就好像连恢复期都省了,但显然这有利无害,且充满了纵容与善意,与其思索怀疑,不如先好好利用!
于是很快——
银白色的丝缕得到了来自主人的呼唤与命令,它们很灵活地缠绕着,一根两根凝结成一簇两簇。
完全成熟的精神力更加温暖、轻柔,如潺潺的流水一般细致,却又如浩瀚海洋一般磅礴无垠,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
也正是这样温柔又浩渺的精神力之海,才能接纳、安抚失控发疯的白银种,让这群疯兽得以安眠。
浮动的力量从小虫母的周身向外逸散,原本被压制着的阿克戎复眼微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然后,如浩海般的精神力从虫巢之母那具小小的身体内倾泻而出,以一种全然温柔、接纳,甚至是亲昵的姿态,彻彻底底将阿克戎的原始形态包裹了进去。
这些精神力是温暖的。
不是最初混战时虫巢之母用作影响白银种的威慑,也不是引发山谷雪崩时的磅礴凶悍,更不是用作压制与鞭笞时的凌厉。
当它们轻柔下落时,即便是匍匐在地的苍白色怪物也怔了片刻,于那双无瞳结构的复眼中闪烁着几分惊异。
精神力丝丝缕缕笼罩着阿克戎,而珀珥也又一次进入到了阿克戎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以及那头脊背被骨刺贯穿的苍白色怪物。
他正翻滚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嘶鸣,痛苦又难耐,蹭得那些因骨刺而留下的疤痕又一次绽开,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水。
这里的暴风雪从不停止地肆虐着,珀珥冻得哆嗦,但依旧撑起积蓄有力量的精神力,席卷向代表着阿克戎的怪物。
充满滋润性质的精神力如水流一般,一簇一簇往怪物骨刺生长的部位靠着,它们用最轻柔的力道,碰触、抚慰那些狰狞的伤痕,又用充满安抚性的力量遏制骨刺想要继续生长的态势。
很难。
甚至可以说是艰难。
即便珀珥的精神力好似在艾瑟瑞恩星上得到了巨大的充盈,可当他想要安抚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时,依旧困难重重。
最初磅礴的精神力开始被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反向吸取,贪婪的怪物好似一个无底洞般,尽可能吞噬着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珀珥便感觉自己的神经中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连带着大脑也晕晕乎乎,好似被放在火焰上灼烤,硬生生被一寸一寸榨干了水分,开始变得干瘪无力。
但好在,这份落于阿克戎身上的安抚似乎是有效果的。
原本能从苍白色怪物身上感知到的明显暴虐感在一寸寸消减,隐隐能从那双浅色的复眼中,看出几分近似阿克戎本身的情绪痕迹。
匍匐在地的怪物缓缓向前探着吻部,他有些艰难地张开纵向开裂的口器,猩红的信子蹭过冷白锋利的牙齿,探着蹭过小虫母的脚踝,并模模糊糊发出了很低、很沉,甚至是有些沙哑的嘶鸣。
透过精神力,这些断续的嘶鸣却组成了另一种喃语——
【妈、妈妈。】
是捡回了几分神志的怪物正艰涩地叫着虫巢之母,似乎是在告诉对方“我已经没事了”。
他认出来了,那是从前将他——将他们这群复生的白银种从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唤醒来的声音……也是暗棘发誓要重新效忠、献出生命的新主人。
原始形态的阿克戎喉头抽动着,他想要张动口器,想要呼唤虫巢之母……
但原本站在冰洞内的小虫母却身形微晃,中断了与阿克戎的精神力联系。
而安静蛰伏在他脚踝上的菌丝也轻颤了一瞬,似是有所感应。
……好、好难受啊。
精神力高度消耗、被反向吸取后的难耐反馈至珀珥身上,让他难以控制地发出了一种信号——
一种精神力饥饿的、需要被饲喂的信号。
即便是蜕变期后完全成熟的小虫母,在消耗精神力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后,也依然会感到“饥饿”。
与此同时,冰洞的另一侧,尚不曾从那股战栗劲儿中缓过来的洛瑟兰骤然抬头。
即便他还狼狈着,可源自于虫巢物质守护者的本能,却让他很清楚:虫巢之母需要精神力饲喂!
那一刻,洛瑟兰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已经下意识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成为虫巢之母的“食物”,想要用自己把对方喂饱。
这大概是每一个白银种的本能与使命。
来源于洛瑟兰的精神也同样出现在这片冰洞之中,带来如冰川一般、却没阿斯兰那么凛冽凉意的同时,一簇一簇向珀珥的位置流动。
它们已经做好饲喂虫巢之母的准备了。
意外却来得更快——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消耗触发了珀珥身体内的保护机制,在洛瑟兰的精神力饲喂来临之前,珀珥却下意识地更加渴求阿斯兰。
他想要阿斯兰喂他。
这是小虫母任性的选择。
而残存的精神力也聚拢着,心甘情愿支撑珀珥做出的一切选择。
可它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实现跨越距离的传送……
但下一秒,另外两股同样庞大的力量拔地而起,成为了另一个支撑珀珥做出选择的助力——
一股是那残存于艾瑟瑞恩星深处、属于虫巢物质的力量,也是它们,成为了先前珀珥数次大幅度使用精神力的最后底牌。
在虫巢之母回归艾瑟瑞恩星的那一刻开始,它们便默默帮助着对方,而此刻,它们回应了珀珥的需求。
另一股则跨越风雪,恍若被骤然召唤降临的邪神,力量深处充斥着暴虐又混沌的气息,同时令不远处的洛瑟兰陷入僵滞。
……那是老师的精神力。
显然,第二股力量正来源于某位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战神,不过来临的片刻便裹挟着烈风,将冰洞深处搅得七零八落,同时掀翻了冰洞内外的洛瑟兰和阿克戎。
——就像是烦躁的狮王一般,格外看不顺眼那群疯狂又好动,甚至在暗中觊觎着他伴侣的年轻疯狮。
顷刻之间,两股交错的力量同样以帮助小虫母为目标,挡开了洛瑟兰的精神力,同时彻底将珀珥包裹起来,把他送到了他想要去的人的身边。
冰洞内炸开了莹白色的微光,绚烂却又柔和。
洛瑟兰愣在原地。
直到微光彻底消散,属于虫巢之母精神力上的影响消失于无,而冰洞口的阿克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正低喘着站起身来,将视线落在了洛瑟兰手中的斗篷之上。
那是属于虫巢之母的。
可虫巢之母……却不见了。
甚至,就连他们精神力深处那用于束缚苍白色怪物的脖圈、止咬器,都随之一起消失了。
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驯狗的主人,把项圈摘走了。
可最初抗拒叛逆的恶犬们,却成了最着急、最舍不得的那个。
这一刻洛瑟兰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或许从见到虫巢之母的第一秒钟起,他……甚至是阿克戎,都已经是对方脚下的狗了。
只可惜等狗狗发现的时间,主人已经不见了。
从狂化脱离的阿克戎缓慢地眨动眼睛,很半天以后,才低声道:“……是他。”
在那充满安抚性的精神力下,阿克戎窥见了这个秘密,拨开了那遮挡于他眼前的叶片——
把白银种从冰封与死亡中呼唤醒来的那道声音,是虫巢之母,也是暗棘想要杀死虫巢之母,获得自由后疯狂想要找见的神明。
暗棘说,那才是他想要的虫母、是他的……妈妈。
洛瑟兰无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缓缓低头,他握着那团白色的斗篷,另一只藏在怀里的手,却慢吞吞掏出了一个深红色,几乎要熟透的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