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鞍把目光从平板上移开,低头瞅他一眼,眼神奇怪,“你干什么呢?”
前座两个人同时探头后看,严寓好奇,何晖则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苍耳:“……”
他扯着袖子给周乐鞍擦了擦皮鞋,起身坐好。
“有病啊?”周乐鞍骂,翘起脚尖看,从公寓出来时刚换的鞋,哪里脏了?
心思不正的舔狗,逮住机会就要舔两口,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先生,现在出发?”
苍耳看向前面,这次何晖当司机,车子启动,中控台冒出一道机械电子音:“已将第九区设置为此次出行目的地,全程2869公里,预计36小时30分后到达,途径300公里严重辐射区,防护级别Ⅱ级以上车辆允许通过,并经三个山体中转站,请合理规划行程。”
“36小时……”周乐鞍叹了口气,往后一仰,声音疲惫:“走吧。”
“去第九区?”苍耳又看向周乐鞍,“不是说过几天才去吗?”
周乐鞍斜着眼看他,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严寓回头解释道:“先生打算趁人不备提前出发,这样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第九区的启动仪式可能还要几天,现在就过去是有其他事。”
周乐鞍笑着看苍耳,“你这消息比我还灵通,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你已经给我定好日子了?谁跟你说的,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陈亳这个名字实在拿不出手,苍耳选择闭嘴。
热心肠的严寓再次转过头,很大声提醒了句:“先生,叫陈亳。”
车内另外三人齐齐沉默。
良久,何晖勾起嘴角,用只有前面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好名字。”
后座,周乐鞍似笑非笑盯着苍耳,眼神戏谑。
苍耳从没想过某一天陈亳能让他如此抬不起头,他躲开周乐鞍的注视,说:“我们一般喊他代号。”
周乐鞍问:“什么代号?”
“老鹰。”
第48章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一只章鱼异种代号叫老鹰这件事让周乐鞍整整笑了五分钟。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才过一个小时,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三个小时,脸色变得蜡黄,五个小时,周乐鞍倒在苍耳腿上,死死闭着眼,眉心皱成一个疙瘩。
晕车不算严重,不至于吐,但时间久了也折磨人。
何晖不得不降下车速,严寓则翻出两片晕车药喂周乐鞍吃下去。
苍耳也没闲着,他搓热手指,沿周乐鞍眉骨上方刮过,停在太阳穴,打着圈揉按五秒,又回到眉心,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管用,周乐鞍出了一身汗,他闭着眼,精准握住苍耳的手腕,小声道:“可以了。”
他撑手坐起,往窗外看去,车子还在平原上穿梭,前方一马平川,根本望不到山,更遑论什么山体中转站。
他重新垂下头,有气无力问:“还有多久?”
严寓缩小地图看了眼,“先生,我们现在还在重辐射区,预计一个小时后抵达第一个山体中转站。”
还要一个小时。
祖国大地,果真幅员辽阔。
这时耳边贴上来一道热源,带着焦甜的枫糖味儿,“不用一个小时。”
周乐鞍斜眼瞅他。
“前面就是滨城,辐射到达前三天,政府曾征用过一处未竣工的地下隧道,我去年夏天出任务时去过,从山南进入,可以提前半小时到达中转站。”
这话一出,连何晖都回头瞅了他一眼。
苍耳继续说:“但是需要从城市穿过,路不太好走。”
思考两秒,周乐鞍拍板决定:“那就走城市,你来开车,早点到中转站,睡一觉,明早天亮再出发。”
何晖停车,同苍耳交换了位置,而后车头左转,黑武士再次驶入深夜。
半小时后,感觉到车速渐缓,周乐鞍抬头看去,远光灯“铮”地冲破黑雾,照亮前方由无数钢筋组成的巨大“丛林”。
“这里是环海岸线最后一个沦陷的城市。”苍耳介绍:“听说当时最高的楼有六百米,常住人口近千万,后分至第三、四、五区地下城管理。”
车速很慢,在狭窄颠簸的路上行驶,这里早已看不到所谓高楼的影子,有的只是废墟与荒芜。
周乐鞍试图透过简单的框架将“城市”重塑,可堆砌完总带些第四区的影子。
他出生时人类已经在穹顶中生活了近百年,那场灾难令文明停滞不前,加之穹顶高度限制,再也无法重现百年前的繁华,苍耳说的这些,他只在影像资料里见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歪了歪头,越过椅背看苍耳优越的侧脸轮廓,“不是没上过学吗?”
苍耳专注开车,目视前方,似乎在斟酌什么,过了会儿才说:“跑任务见过很多人,慢慢就知道了。”
接近山南隧道,道路开阔许多,他将远光换至近光,踩了脚油门,车子嗡鸣着驶入中转站。
亚统区共九个人类生存区,前四区位于中心地段,相距较近,其他区则呈点状散落四周,为实现整体区域共通,于是在沿途山体以及地下工程建造了许多中转站,用于长途歇停与应急。
中转站更像一个小型商圈,无人售货亭,投币游戏机,自助旅店,应有尽有,虽然条件简陋,仍旧能为苍耳这类需要长期在重辐射区执行任务的人提供便利。
黑武士停在喷淋区,苍耳熟门熟路打开防化门,朝周乐鞍示意,“应该没人来,进去吧。”
山体中黑漆漆的,周乐鞍张望几眼,问:“没灯吗?”
声音在空洞的环境中回荡,不远处的山体上亮起几道微弱的橘光。
居然还是声控灯。
周乐鞍有些好奇,绕着不大的地界转了两圈,买了包快过期的水果糖带回房间。
苍耳已经把床铺安排好,双人房,上下床,严寓何晖住一间。
坏狗揣了什么心思,周乐鞍看得明明白白。
他哼笑一声,没发表意见,算是默认了这种安排。
门一关,本就窄小的房间更显局促,往里头一站,两个人几乎要前胸贴后背粘在一起。
周乐鞍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小地方,他左右看看,问:“没有浴室吗?”
“只有厕所,在东南角,游戏机后面。”
声音就贴着耳畔,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姿势。
而身后人比他想得更过分,单臂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不老实地乱动,呼吸逐渐急促,“今天要么?我可以吃颗水果糖再帮你,你喜欢什么味道?”
“啪!”
周乐鞍往苍耳手背上掴了一巴掌,转身把人搡开,拧眉骂:“你最近怎么回事?这玩意儿就这么好吃?一天不吃馋得慌?”
真是饥不择食的大馋狗。
只有苍耳自己知道为什么。
他在攒账,等攒到一个可以的数字,就能跟周乐鞍兑换更大的奖励。
他着急,要不是为周乐鞍身体考虑,他恨不得一天来个十几二十次才好。
周乐鞍合衣往下铺一躺,鞋也没脱,搭在床边,双眼瞪起,“到了第九区最好收敛点,你现在是我的保镖,这是保镖该做的事吗?”
他看了眼腕表,摘了丢到苍耳怀里,蜷着手脚朝里一歪,“睡三个小时,早上五点喊我。”
说睡就睡,最后一个字消失,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早五点半,周乐鞍盯着空荡荡的喷淋区,右手举着手机,提示“无人接听”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循环。
“嘟。”
电话挂断,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严寓,“人呢?”
严寓吓得躲在何晖身边哆嗦,“不、不知道。”
周乐鞍脸色阴沉,一字一顿:“不,知,道?”
一声不吭把他的车开走了,连电话都不接,三个人睡觉没一个听见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