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迹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就又一次背叛了裴寂青。
魏迹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可是,我爱你啊,寂青,我一直爱你啊。”
“我知道你当初也爱我的。”
裴寂青若是不爱他,怎么会陪他住在那种地方。
裴寂青若是不爱他,当初怎么会因为他的背叛病情加重。
他如今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腕表能买下半条街,可当裴寂青的目光扫过来时,他依然是从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小混混。裴寂青皱下眉,他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赔罪。
什么商业新贵,什么药业大亨,在这个人面前,他永远都是跪在泥地里乞求原谅的败犬。
他真的没什么出息。
裴寂青只是平静道:“我刚才报警了。”
魏迹还在亚联国被通缉。
远处果然响起了警笛,由远及近,刺破了巷子里凝滞的空气。
魏迹的手下开着车冲过来,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老大!警察来了!快走!”那人喊得破了音,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
魏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最后看了裴寂青一眼,那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
车门关上的瞬间,魏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挤在漏雨的阁楼里,裴寂青枕着他的腿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现在想想,原来年少时的誓言,早就失效了。
后视镜里的裴寂青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魏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掉落,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第76章 沈晖星,你是在梦游吗?
警车的红蓝顶灯切割着要黑不黑的夜, 几个的警察快步走来,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询问裴寂青:“怎么回事?”
裴寂青指了指魏迹离开的方向:“嫌犯从那里跑了。”
为首的那个拿着手电筒的白光在裴寂青所指的方向晃了晃, 看了他一眼说:“夜里不要随便乱走。”
裴寂青说他马上回住处。
裴寂青回到住处以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屏幕亮起,一连串表情包跳出来, 圆滚滚的小猫咪眨巴着眼睛, 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对话框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屏幕里探出头来。
他回了几个亲亲的表情, 又补了句:【宝贝怎么了?】
消息刚发出去, 对面就显示“正在输入”, 之之的回复很快蹦出来,小女孩的声音传来:【爸爸你忙吗?我可以见见你吗?】
裴寂青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直接问:【身边有父亲吗?】
之之回得很快:【有。】
裴寂青还是没能抗拒甜心期待的语气打开了视频, 屏幕亮起的瞬间, 之之的小脸立刻凑近镜头, 眼睛亮晶晶的, 软乎乎地喊他:“爸爸!”
他低低“嗯”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
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之之镜头后面,Alpha低垂着眉眼,手里翻着文件,指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在纸页上轻点, 神色沉静而专注,仿佛对镜头这边的动静毫无兴趣。
裴寂青的视线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之之脖子上挂着那枚小小的平安锁, 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红绳衬着雪白的皮肤,那是梁仪特意去庙里求来的。
梁仪迷信,说是“六”这个数字对之之命格很重,大吉亦藏大凶,非得用这法子镇着不可。沈晖星从前最不耐烦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可自从梁仪神神叨叨地念叨了几回,他竟真把家里的家具挪了方位,朝向都按着梁仪说的吉位摆正了。
裴寂青听着之之在屏幕那头叽叽喳喳地讲学校的事,又摇头晃脑地背了一首新学的诗,奶声奶气里带着点得意。
裴寂青嗓音放得轻软:“宝贝你真棒。”
背景里,沈晖星原本侧身坐在沙发里,他似乎犹豫了一瞬,肩膀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转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最终只偏了半个角度,视线往镜头方向轻轻一掠。
裴寂青的笑意淡了几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沈晖星的动作顿住,随即不着痕迹地转了回去,低头重新拿起一旁的一本书,只是他自己没发现,书页上的字都是倒着的。
两人的聊天如今沈晖星嘘寒问暖地多。
他没用军部加密的内网通讯号,反而特意注册了一个新的普通社交账号,之前那个被裴寂青拉黑了,头像是一片空白,朋友圈干干净净,仿佛这个账号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安静地躺在裴寂青的联系人列表里。
裴寂青的回复很规律,只有提到之之的消息才会得到回应。沈晖星发来的“今天降温,记得添衣”或者“你那边下雨了吗”之类的问候,往往如同石沉大海。
沈晖星像是掌握了规律,在说之之情况的见缝插针发一些嘘寒问暖。
回不回是一回事,但他能够保证裴寂青肯定看到了。
这是最重要的。
二十分钟后,裴寂青在视频通话的间隙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他女儿的话实在多得惊人,小嘴叭叭个不停,也不知道这爱说话的性子到底遗传了谁;二是沈晖星尝试了几次想插入对话,但是都没能成功。
这一次来下城区,裴寂青带了个随身助理,对于他的来意,一些人极力配合,大吐口水,一些人则警惕性极高,不愿意自剥伤疤,让裴寂青离开。
还是碰了几次壁,裴寂青便谈起说自己也是下城区长大,又说起之前因为抑制剂过敏生的腺体大病,说到如今有个地区如当初的下城区当初的情况一般。
谈话便才进入一个交心状态,谈话才终于撕开了那层客套的皮,露出点鲜活血肉的真实。
最后选了几个代表采访,由年龄依次排序,其中一位患者是徐明珠女士。
裴寂青手敲下她的病症,腺体癌变,未确诊之前一直反应为腺体异常。
初期症状表现为持续性腺体异常发热,中期伴随信息素紊乱,晚期则出现组织溃烂。
裴寂青比谁都清楚,徐明珠女士最后瘦得脱了形,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癌细胞从腺体开始蚕食,如同腐败的藤蔓在皮下蔓延。
很多人为了活着切除腺体,又因为信息素缺失,既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
裴寂青记得最后骨灰盒明明就是一个盒子,他却觉得沉甸甸的,就那么个方正的木匣,装进了整个生命的重量。
这篇报道一出,网上声势浩大地讨论了一番。
几个亚联国部门联合了一次投票,沈晖星身边坐着的是外联部的老同学,语气颇为有意思地说:“你老婆最近弄出的声量还不小。”
沈晖星背靠黑色皮质椅背,下颌微抬,眼睛看着前方,像沉思,听见一句你老婆,而后才露出个微笑:“记得投我老婆那边,下次请你吃饭。”
老同学觉得有些悚然,沈晖星在军校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冷脸阎王级别的人物,生气和开心都是用同一个表情,如今那张常年不显山露水的脸上突然浮现的和煦笑意,让人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投票结果最终显示在电子屏上——临河禁区提案通过。
结束之后,裴寂青作为记者团一员在厅外,结果早就传了出来,会议厅外的走廊早已挤满了人,议论声像潮水般在拱顶下回荡。
裴寂青站在记者团那边,浅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很专业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