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迹指间夹着的香烟升起一缕细白的烟雾,被海风吹散成透明的丝线。
“来一根吗?”魏迹挑眉,耳钉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裴寂青摇头:“有味。”
魏迹低笑,喉结滚动,烟雾从唇间溢出,又被风吹乱。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衬衫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衣摆被风掀起时,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他眯着眼,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蓄意试探:“可以洗澡。”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那样真像偷情了。”
裴寂青蹙眉,他讨厌魏迹这种轻佻的玩笑。
“你就那么怕沈晖星?”魏迹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如果你跟我结婚,我会让你骑在我头顶上。”
裴寂青沉默。
海鸥的鸣叫混着远处的汽笛声,显得空旷而遥远。
他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活在蜜糖里,连他自己也曾试图相信。他曾经那么努力地扮演一个幸福的角色,可后来才明白,一段关系是否稳固,从来不由外人评判。
像是赌气一般,他突然伸手拿过魏迹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白的烟身,薄唇轻抿,烟雾缭绕间,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透。海风拂过他的发梢,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我们根本到不了结婚那一步。”
就会分开。
魏迹盯着他,目光灼灼:“我觉得我会是个好丈夫。”
裴寂青望向远处起伏的海面,阳光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闪烁的光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寂静:“我曾经以为我也是。”
魏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过他的腕骨,声音低沉而笃定:“寂青,我给你底气。”
海风依旧在吹,裴寂青没有回答。
*
温热的水流顺着裴寂青的肩线滑落,在瓷砖地面上汇成蜿蜒的水痕。
浴室的镜面蒙着一层雾气,将他的身影氤氲成模糊的轮廓,洗去尼古丁和海腥味,他换上家居服时,厨房飘来奶油蘑菇汤的醇香,厨师精心烹制的晚餐已在餐桌上摆出完美的造型。
玄关处传来门锁解开的电子音。
裴寂青从流理台前转身去迎接沈晖星,吻落在他脸颊时带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像一枚例行公事的邮戳。
沈晖星换衣服的时候,裴寂青的指尖搭上沈晖星的衬衫纽扣时,面料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垂着眼睫,解到第三颗扣子时露出Alpha的胸膛:“老公,你最近信息素不太稳定。"
沈晖星的下颌线在顶光照射下绷成凌厉的弧度:“没有。”
他否认得太快。
沈晖星突然俯身,鼻尖擦过裴寂青还带着水汽的发梢:“为什么这个时候洗澡?”
裴寂青说:“白天有点热。”
窗外的晚风正掀起纱帘。
吃过饭。
暮色四合,花园里的地灯渐次亮起,在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晕。
裴寂青牵着沈晖星的手走向那座白色双人秋千,铁艺栏杆上缠绕的紫藤花垂落几串淡紫,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他坐下时秋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手臂自然地环过alpha的肩膀。
沈晖星的衣物面料带着夜露的凉意。
沈晖星回来从不讲公事,在外面忙了什么,见了谁,裴寂青从没过问过,他从前都是分享自己白日的趣事,如今无事好分享,只好问沈晖星白日做了什么。
Alpha的眉骨在月光下投下锋利的阴影:“见了一个讨厌的人。”
裴寂青倒是知道一个军部的岑岳安,跟沈晖星属同级,两人针尖对麦芒。
裴寂青曾经跟随沈晖星出席一次军部宴会。
他身边也站在他的Omega,岑岳安看着他的眼神极尽挑剔。
裴寂青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他哪里了。
不过岑岳安娶的Omega倒是相当优秀。
“他就是嫉妒你的优秀才跟你对着干的。”裴寂青将下巴搁在沈晖星肩头,呼吸间萦绕着对方身上的信息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转开了alpha眉心的锁,沈晖星看上去心情又好了,侧脸蹭过裴寂青脸颊时,刮起细微的战栗。
沈晖星问裴寂青做了什么,裴寂青说去找尹宁玩了一会。
沈晖星说:“你听话,等几个月就好。”
裴寂青觉得沈晖星居然还会安慰他,真是神奇,不过是一些无望的希望。
裴寂青“嗯”了一声。
六月的风裹挟着初夏的燥热,裴寂青的生日快到了。
六月五号那日在记忆里那天总是伴随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和VIVI的祝福。
裴寂青能想象那些礼物会是什么模样:或是镶嵌着冷光的腕表,或是皮质首饰盒里的蓝宝石袖扣,顶层套房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而沈晖星的吻会落在他的颈侧,像完成某项既定程序过一夜。
今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模糊在沈晖星密密麻麻的行程表里。
看来统帅换届的准备工作卷走了沈晖星所有的余裕时间,甚至在那几天沈晖星还要出差。
裴寂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来,不过是一个生日罢了。
其实最近沈晖星都怪怪的,有时裴寂青靠在床头看书的时候,他总能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沈晖星的目光像一柄未出鞘的刀,沉默地悬在他的颈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信息素也很不稳定。
其实这是一件非常异常的事。
偏偏沈晖星嘴硬说并没有。
空气中浮动的信息素失去了往日的克制,红杉木混合着桃金娘的气息时而浓烈如暴雨将至,时而又稀薄得像将熄的余烬。
这种波动本该引起警觉,可沈晖星坚持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仿佛那些异常,都只是裴寂青一人的错觉。
毕竟沈晖星严谨到近乎苛刻,应该比任何人在乎自己的身体。
裴寂青的发情期迟迟不来,他索性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在他生日那天,老于说电视台要给他寄花,裴寂青就说别送了,到我家聚聚吧。
老于说成。
生日那天的阳光稠稠地铺满整个庭院,老于带来的电视台同事正围着长桌说笑,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那束玫瑰就是在这时被送来的——
火红的花海几乎要灼伤视线,9999朵饱满的蓓蕾在阳光下绽放得近乎嚣,卡片上的烫金字体写着“你在我心里永远热烈”,没有署名,却引得周围人一阵暧昧的起哄,说执行官大人好浪漫。
几个人才能搬动,本来裴寂青跟别墅管家打了招呼让他们放行自己的客人,他们应该是把这也当做他允许的人,花被放在院子里,裴寂青一时头疼,想着在沈晖星回来之前就处理掉。
聚会开始,裴寂青就没在意过一旁的手机。
就在裴寂青跟他的朋友们笑着的时候,直到花菜突然噤声,手指颤抖地指向他身后——
裴寂青转身时,沈晖星就站在那里,他的脸色简直难看得可怕。
Alpha的西装外套在臂弯,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暗潮。他的信息素失控地扩散。
“老公,你怎么回来了?”裴寂青快步上前,指尖刚触到对方的手腕就被狠狠甩开。
沈晖星的质问像淬了冰的刀:“我不该回来吗?”
他的目光扫过那束刺目的玫瑰,又落在满庭的宾客身上,最后定格在裴寂青微微发白的脸上:“是谁送的?”
裴寂青想去拉他的手:“我们先上楼,有客人在——”
沈晖星纹丝不动:“是谁?”
裴寂青疑惑:“你说什么?”
“送花的是谁?你跟谁出去过?裴寂青,对婚姻应该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