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他们的感情根本就像用砂砾堆砌的城堡,潮水还没来,就已经从内部开始崩塌。
裴寂青深知自己在沈晖星既惹人厌烦又难以抛弃。但他就是美,像镀了金的荆棘,明知会扎手,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握紧。
沈晖星很痴迷他的身体。
记忆中某次出差时,酒店天花镶嵌的镜面将下面的画面照得人无所遁形。
沈晖星让人检查了好几遍房间才住下,他看裴寂青的眼神带着责怪,裴寂青冤枉,只是前台问他是和爱人住吗,推荐的住房。
再说沈晖星嫌弃归嫌弃,但是没问题后一点没有要换的意思。
后来裴寂青在迷蒙水汽中瞥见镜中的自己,眼尾洇开胭脂色的潮红,唇瓣被咬出熟透的樱桃色泽,泪珠顺着酡红的脸颊滚落,沈晖星的轮廓压下来,他忘//情地动作。
沈晖星在他身上忘掉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一切。
裴寂青他恍惚觉得自己化作了春溪,在Alpha掌中融成粼粼的波,每一次荡漾都沾湿对方的指缝,每一道涟漪都缠着对方的体温。
他自然能够察觉沈晖星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恶狼看见的肉。
裴寂青太熟悉那种目光,是捕食者锁定猎物时的幽火,灼热得几乎要在他肌肤上烙下痕迹。Alpha的视线每每掠过他的颈线、腰窝,都像在丈量一件属于自己的珍藏,带着近乎暴戾的占有欲。
裴寂青太清楚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最无可替代的价值,便是这具被沈晖星一寸寸驯服过的躯体。
深夜里的纠缠,从来不是温柔的耳鬓厮磨,而是Alpha用信息素在他骨髓里刻下的所有权宣言。
太过强势的伴侣,总让婚姻成了另一座牢笼。
裴寂青觉得感情里不该有高低。
裴寂青早已习惯在开局让子的劣势里寻找翻盘的机会。第一次婚姻摔得粉身碎骨又如何?他本就是从荆棘丛里爬出来的人,却也因此更懂得如何避开带刺的枝条。这世间最坏的结果他早就尝过,余下的每一步,都该是上坡路。
林衾身上带着青苹果般的生涩气息,那种未完全成熟的酸甜,让裴寂青在靠近时总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又因酸涩而迟疑。
年轻人的体贴像初夏的风,不着痕迹却无处不在——会在沙滩边蹲下身为他挽起浸湿的裤脚,在他孕肚渐显洗头不便时,帮他冲洗掉发丝间的泡沫,还会举着相机,捕捉他未曾留意的瞬间。
照片里的裴寂青站在三角梅盛开的篱笆旁,指尖拈着一朵蓝色的勿忘我,蓝得像是截取了一角晴空。掌心覆在微隆的腹部,眉目间流转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裴寂青觉得林衾的镜头有种魔力,大学生的品味就是好。
林衾说自己是大学摄影社团的,如果裴寂青喜欢,他可以一直帮他拍照。
林衾说起摄影时,眼睛里落着细碎的光。
定格在相片里的身影,让裴寂青第一次觉得,即使因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轮廓,也能在光影交错间显出别样的柔和。
林衾给裴寂青翻看自己的作品集,里面是各种风景照,还有蜷缩在屋檐下的流浪猫。
裴寂青半开玩笑地问:“我该不会是你镜头下第一个人类模特吧?”
林衾耳尖瞬间漫上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边缘,低低嗯应了一声。
那声带着青涩回音的应答,像一枚未成熟的青梅,悄悄滚进了裴寂青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微甜的涟漪。
海风掠过,吹起林衾额前细碎的发丝,露出那双盛满纯粹的热忱,烫得裴寂青不得不别过脸去。
某个困倦的午后,他在二楼沙发浅眠,朦胧间嗅到青柠混着阳光的气息逼近。
睁眼时正撞上年轻人近在咫尺的视线,林衾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脖颈红到耳尖,像是被捉住偷藏糖果的孩子。
裴寂青望着那张快要燃烧起来的俊秀脸庞,鬼使神差地轻声道:“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喜欢人妻?”
话音未落,林衾已如受惊的鹿般弹起,木质楼梯传来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陌生Alpha信息素的靠近,像一把陌生钥匙试图擦过锁孔,激起裴寂青后颈腺体一阵细微的颤栗,那里早已被红杉气息永久标记,每一寸敏感的血肉都记得沈晖星烙下的疼痛与欢愉。
Omega的生理构造就是如此不公平,被标记的身体如同上了锁的匣子,除非彻底洗去烙印,否则再容不下第二把钥匙侵入。
白日里他欣赏着青苹果少年朝气蓬勃的模样,夜里却被低级Omega的本能背叛——梦境他身陷情//潮的沼泽,沈晖星精壮的身躯在他臆想中起伏,汗水将上衣推至锁骨,露出那片被反复啃咬过的肌肤。
他从沈家的保险柜里带走的几管沈晖星信息素萃取液,用处就是让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大,那些装在玻璃管里的红杉木香,是上流社会Alpha们惯常准备的“生存保险”。
裴寂青忽然想起多年前在ABO协会寄存的那一瓶,想来沈晖星就是循着那瓶信息素,才将适配度重新查了出来。
不然原本一切都可以掩埋在那场车祸里的。
关于林衾那些隐晦的心思,裴寂青思忖着总该给两位长辈提个醒。少年人一时的悸动可以理解,但“喜当爹”这样的荒唐念头,还是早早掐灭为好。
谁知和蔼的林伯闻言竟笑出了眼角的褶子,语带促狭:“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和他视频时镜头扫到你晾衣服,那小子盯着屏幕连脖子都红透了。”
裴寂青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言伯拿着报纸不出声。
裴寂青诧异地说:“你们都不反对吗?”
言伯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睛:“既然你打算生下孩子,在我们家总好过你一个人轻松。”
最初时,言伯实在对裴寂青喜欢不起来,一副被娇生惯养的做派,对床垫软硬度挑剔,对食物讲究,每天都打扮得十分好看,在老人眼中都是做作的证明。
直到某个暴雨将至的黄昏,乌云压得极低,他和林伯出门采买时,远远望见裴寂青来给他们送伞。
林伯急得直摆手:“你这孩子,顾好自己要紧。”
裴寂青的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却固执地将伞柄递过来:“我看天气预报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怕你们回不来。”
言伯自从那次之后,对裴寂青没那么冷淡,还会让他和自己一起喝茶,裴寂青只能喝热水,他会手工,后来老人开始用砂纸慢慢打磨几块樱桃木,那个小小的摇篮最终摆在廊下时。
林伯打趣说老言头次做这个难免粗糙,却看见裴寂青指尖轻抚过木纹时,有颗水珠坠在了未上漆的木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裴寂青看见的时候,眼圈都红了,林伯问他不喜欢吗?
林伯带着笑意的询问飘进耳中,裴寂青摇头时,喉间哽着一团柔软的酸涩:“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在数着日子等这个孩子。”
裴寂青思来想去又觉得林衾还是太年轻了,言伯林伯对他太好,他是在不能践踏这份感情。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潮气拂过脸颊,裴寂青望着身旁年轻人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终究还是将盘旋在心底的话轻轻吐出:“小衾,你要明白……我不是在为自己找伴侣,是在给这个小家伙找个父亲。”
林衾的脚步突然停驻,他转过头来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不可以吗?”
这句话让裴寂青喉头发紧,他差点咳嗽起来:“……这实在太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