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青开口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魏迹的咖啡勺在瓷杯里划出优雅的弧线,金属与骨瓷相碰的声响格外清脆。他抬眼时,露出手上的神情:“寂青,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开口会跟我叙旧。”
裴寂青:“没必要,你怎么找到我的。”
魏迹的目光扎在裴寂青脸上,嘴角噙着笑:“你忘了,之前我们出逃,你用过裴青这个身份,那张证件还是我给你办。”
裴寂青没想到魏迹还记得。
魏迹说完突然幽幽开口:“寂青,你一点都不公平。”
裴寂青皱眉:“什么?”
“沈晖星激怒了你,你离开了他,”魏迹脸上的嫉妒太过赤裸,在他轮廓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可是你居然还是愿意给他生孩子。”
最后几个字被咬得极重。
裴寂青的声音泛着冷冽的寒:“魏迹,你够了。“
魏迹眼底翻涌的执念终于决堤:“我有时候就在想,我有什么比不上沈晖星的——”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绷到极致的弦:“后来我想通了,我就是太心软了,我应该一开始不顾你的意愿把你标记,不然我们不会分开的!”
每个字都裹挟着经年累月的怨愤,在空气中炸开。
橙黄色的果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泼在魏迹脸上,果肉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下滑。
“现在清醒了吗?”裴寂青的声音比杯中的冰块更冷。
魏迹抬手抹去脸上的果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糖分在他的皮肤上凝得黏腻:“寂青,跟我走吧,跟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意思呢?”
尾音带着蛊惑的上扬,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擅长甜言蜜语的旧情人。
裴寂青忽然觉得无比疲倦:“魏迹,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已经成为过去了。”
魏迹满目疑惑,冬日湖面将裂未裂的薄冰:“我就是不明白,寂青,你怎么可以那么快移情别念,之前的沈晖星,现在的那个小子,我就值得你回一次头吗?”
裴寂青看着他:“那我告诉你魏迹,我最讨厌背叛!我妈就是被抛弃的,她痛苦了一辈子,所以我当初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裴寂青的话惊起记忆里尘封的灰烬,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母亲独自垂泪的侧影,下城区永不停歇的雨,还有少年时代每个被恨意啃噬的漫漫长夜。
魏迹:“所以你嫁给沈晖星就是对我的报复吗?”
“不是,嫁给他是因为我当时喜欢他,你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当初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吧——”
停顿的间隙里,仿佛一切都静止,魏迹突然有点不想听了。
“是我做的。”
魏迹这辈子都不知道,当初他被抓,是裴寂青报的警。
裴寂青觉得魏迹太烂了。
烂得像腐坏的果实,表皮尚且光鲜,内里却早已爬满蛆虫。他背叛他后,裴寂青看着他时,只觉得厌恶,厌恶他虚伪的深情,厌恶他关心的温柔。
他跟他逃下去会怎么样?裴寂青会有怎样的命运。
或许会像他母亲一样,被抛弃,独自咽下苦果;又或许会像很多Omega一样,沦为玩物,最终被榨干价值后丢弃。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恶心到骨子里。
魏迹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扭曲的快意:“原来如此,那你对沈晖星做了什么呢?我听说他丢了统帅的位置。”
裴寂青默认。
魏迹幽幽开口,点评道:“寂青,你还是不够心狠。你要是够狠,就不该看我最后一次,阿龙的女儿你也不用管,你跟沈晖星这么多年,他的一些事应该没有人比你更知道,随便抖搂出去都可以让他名声扫地,直接丢官职,可是你没有。”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裴寂青的神经末梢。
他冷冷地看着魏迹,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是啊,他没有。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有些恨,他要他们记住,失去的一切,都是他们亲手毁掉的。
不是裴寂青。
第38章 沈晖星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
裴寂青站起身来, 声音决绝:“随你怎么想,我回去了,我们就当没见过, 你也回你来的地方去吧。”
魏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几乎要嵌进他的骨血里, 眼底烧着不甘与痛楚:“你真的跟那个小子在一起了?”
裴寂青侧过脸,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魏迹, 还需要我再说清楚一点吗?我们从几年前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 我和谁在一起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魏迹的喉结滚了滚,低笑一声, 笑意却未达眼底:“……是, 没关系, 裴寂青,你怎么那么狠。”
他忽然逼近一步,像是最后一搏的困兽:“如果我非要呢管呢?”
裴寂青终于看向他, 目光如霜, 一字一句, 轻而重地落下:“别让我恨你。”
魏迹望着裴寂青的眼睛, 那目光冷淡得近乎透明,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过去。他胸口骤然翻涌起一股浓烈的怨怒,他忍不住想,裴寂青真的爱过他吗?否则,他怎么能这样干脆地转身, 走得那么远、那么快,只留他一个人困在回忆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魏迹已经很久不允许任何人亲近他了。每一次有人试图触碰他,肌肤相贴的瞬间, 他就会想起裴寂青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说他脏。
那个字眼像烙印一样刻进骨髓。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裴寂青离开的理由——或许是因为他穷,因为他一无所有,给不起安稳的承诺。
所以这些年,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在尘埃里挣扎着想要够到光亮,却始终不敢真正站到裴寂青面前。
他只能躲在暗处,像窥探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梦境,看着裴寂青走向所谓的“幸福”,而自己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不相信裴寂青和沈晖星之间会有什么真正的幸福。
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生来就习惯了将Omega视作点缀人生的精致藏品,他们怎么会懂得裴寂青骨子里的骄傲与温柔?怎么会明白他的珍贵?
是他不知道,忘了自己曾在混乱的夜色里与人纠缠,被裴寂青看见了。
是魏迹忘了裴寂青那样的人,绝不会容忍一丝背叛。
裴寂青被人喊了太多年“私生子”。
魏迹在找理由时,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体面,给不起裴寂青光鲜亮丽的生活。
可他忘了,裴寂青曾陪他吃了多少苦,如果裴寂青真的在意那些浮华虚名,当初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
原来不是命运苛待,不是旁人插足,是他自己——是他亲手将那段最干净的爱情,一寸寸掐死在掌心里。
他的指节在身侧无声地收紧又松开,掌心残留着未消散的狠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裴寂青掳走,锁在只有魏迹知道的地方——让那些刺眼的光、嘈杂的人声统统消失,只剩下他们之间腐烂又鲜活的旧日。
“你不见的时候,沈晖星来我家发了一次疯,”魏迹声音里淬着钝钝的讽刺,“他以为是我藏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
裴寂青的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魏迹知道他在听,也知道他根本不想听。
“所以我告诉他了——他也被抛弃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