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有些嘲讽地笑出了声,语气很凉:“他连心脏病这样的事都没有告诉过我,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听我的?周寻文,有时候我真的觉得白榆挺没有心的,好像面面俱到地照顾着所有人,但其实谁都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其实周寻文在面对白榆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无力感。
他抬起头,有些绝望道:“他总是这样,每次都擅自做决定,你知道吗?当年他成绩很好,在高中是保送重本的,因为我爸送的货出问题了,家里欠了一大屁股债,每天追债的人都把我家砸得乱七八糟,我妈也气进了医院,他知道这件事后完全没有跟我们商量,直接撤学去了青训营,卖身给TG,后面打比赛挣的每一分钱全部拿去还债了,我妈知道后差点被气死了,追着我打了三条街,让我把他劝回来,问题是他、他都被网暴到抑郁吃药了,还要坚持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周寻文扯着路晟的衣服,突然找到哭诉的人,狠狠哭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你以为他不想上学吗?他目标学校都定好了,你以为他不委屈吗?他明明就很委屈啊,为什么要笑着说打职业也挺好……明明都已经功成身退了,全世界都在阻止他,为什么不肯退役,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里来,他到底想要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明明就很委屈,却要说没关系。
明明老天爷对他那么不公平,他还是可以笑笑不当一回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路晟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队服被弄得皱皱巴巴,眼眶湿了,他伸手擦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能理解白榆的。
理解那个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固执到不行的白榆。
他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坚持,才能走到现在,他就是那种不管做什么都会无比认真的人。
路晟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窒息的感觉,甚至疯了一样想象白榆发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状态?
他可能是真的疯了,在周寻文跟他说了这么多以后,竟然不觉得白榆有错,反而想着:“只要不超过60分钟就好了。”
他抬头看着周寻文,眼神里有种平静的疯感:“控制比赛时间不要超过60分钟就好了,既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就去控制比赛。”
从某种角度来说,路晟其实跟白榆很像。
很奇怪,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在某方面相似得可怕。
周寻文的声音忽然梗在喉咙里,“……疯了吧?”
第146章 比赛照常进行。
停赛时间越长,现场就越混乱不安。
台上解说接收到通知,解释由于选手原因,比赛将继续往后推迟半个小时。
弹幕再度炸开了锅。
[不是低血糖吗?为什么要暂停这么久?]
[我感觉不像低血糖啊,他明显不舒服很久了,一直低头捂着……]
[没有带去检查吗?半小时后继续?]
[救命,他这个症状跟我姥爷去世前好像!]
[这不是他第一次晕倒了吧?去年世界赛打完不也是吗?战队没有带他去做检查?]
[战队每年都会做检查啊,只不过结果保密,如果选手真的不能打了,官方也不会让他上场的。]
[难道是急性阑尾炎?那更应该去医院啊!]
[或者是胃病?食物中毒?中暑?]
[大冬天的怎么中暑啊……]
[啊啊啊啊到底是怎么了!有没有内部人员?]
[我追了榆队十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之前也有几次感觉他状态不好,当时都说是低血糖。]
[这是低血糖啊?]
[怎么感觉低血糖是借口……]
[为什么是半小时后开?这种要命又不要命的感觉好糟糕……]
[如果真的是身体原因,我觉得比赛可以投降或者延后,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了,已经追回了两局,没必要再继续了,我们都知道榆队有拿冠军的能力,这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冠军。]
[外网现在慌得一批,都在希望RAG能认输,都害怕再打下去。]
[可是半小时后开,说明榆队还是想打的吧?]
[我相信榆队,信任他的选择!]
[你们不会觉得榆队被战队裹挟了吗?比赛非打不可吗?]
[这是白榆的战队啊,打不打都是他来决定的。]
[好天真,有时候资本可以裹挟的好吗?你知道白榆不打RAG会蒸发多少经济吗?国内赛区都要受影响的好吗!]
[能打说明不严重啊,难道你们希望他的身体很严重吗?]
[我什么时候说希望他很严重了?我只是希望能把身体放在第一位,冠军不是唯一,没必要强求!]
[能证明为什么不证明啊?投降人家也只会觉得是我们怕了!]
[怕?当年TG的时候是谁在怕?]
[可这是我们最有希望的一年啊呜呜呜……]
[你们别吵了……]
国内网络因为这件事已经全面爆炸,短短十几分钟已经上了好几个热搜,甚至还有人目测白榆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这些消息搞得人心惶惶,看得柠檬焦躁不安。
他拿着手机问了很多圈内人,都没有问过任何有用的消息,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想知道什么情况。
打过这种大赛的人都知道,半小时是主办方的极限,一旦定在这个时间,就说明已经没有办法上场了,主办方下了最后的通牒,RAG要么投降认输,要么硬着头皮上战场。
以柠檬对白榆的了解,他觉得很有可能会是后者。
那边楚飞好像问到了什么,快步走来,“我问到了,白榆好像是有什么急性病,上次在世界赛晕倒后,也是吸氧加服了药,据说他吃了这种药后会昏昏沉沉,没办法集中精力,所以他每次都是坚持到比赛结束后吃……”
柠檬听到这句话后,心脏猛得停了一拍,“楚飞,如果是你,在今天这样的赛场上,吃药会输,不吃药就有一定的概率会死,而且也不一定会赢,你会怎么选?”
楚飞愣了一下,想说没有人会不在乎生命吧?
但是随后将自己带入白榆的视角,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就算只有为数不多的概率也应该会……
去赌一次吧。
病房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路晟。
白榆愣了一下,让齐熠先出去,看着面前面目紧绷到快要断裂的路晟,眼睛红红的,感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哭了很久,知道肯定是周寻文跟他说了什么,笑了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阿文那个人就是一惊一乍的,我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
路晟弯腰帮他把氧气罩盖好,然后双手用力交叠着坐下,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着,他不敢直视白榆的眼睛,也看得出来在努力控制着情绪,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有些自嘲地问他:“30%的概率,在你这里也叫没什么吗?”
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此刻眼睛里却没有光了。
白榆安静了一瞬,看路晟这个样子,突然觉得特别难受。
他握了握路晟放在床边的手,轻声道:“你们看到的是30%,而我看到的是70%,在赛场70%的胜率就已经是赢了,而且对于我来说,能有70%就已经是幸运了,因为我之前得到的一直都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