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军业的其他情人,也进行得这么低调吗?”庄宁屿问。
“没有,低调的只有倪睿灵。”易恪说,“侯军业在男女关系方面比较混乱,有时同时能交往好几个,经常带往各大酒局,他应该并不觉得这种事需要隐瞒。”
“但他却隐瞒了和倪睿灵的这段关系。”庄宁屿若有所思,“为什么?”
“或许是倪睿灵不想让这段关系公之于众,所以提出了隐瞒,而侯军业只是单纯配合她。”易恪分析,“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合理多了?”毕竟虽然在当今社会,“傍大款”已经不什么算新闻,但侯军业实在是丑得别具一格,倪睿灵不想公开,实属人之常情,尤其是,根据她刚才的演说内容来看,这个人应该已经习惯了做上位者,因此,易恪继续说:“她可以接受委身于比她更加‘上位’的侯军业,但却无法接受被‘下位’网民当成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那要说服她配合工作,假意接受窦德凯,确实有点难度。”庄宁屿说,“你刚才做得不错。”
得到表扬的小狗立刻就要贴贴,结果没成功,庄宁屿及时战术后撤,拍掉他的手:“关于窦德凯的信息呢?”
易恪坐回原位:“警方当年约谈了他在地铁里加的女性,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漂亮。窦德凯虽然自身条件一般,但眼光相当高,‘搭讪培训班’没能成功让他PUA到美女,他自己倒是先被‘搭讪培训班’给PUA了,光学费就交了八千多,深信不疑自己就是情感讲师口中的蒙尘明珠,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娶到仙女。”
这个“搭讪培训班”还有个学习分享群,经常会有学员现场直播自己的搭讪全过程,当然,用的是偷拍的形式。窦德凯也传过两次视频,他的手法直白到有些吓人,一旦认准了美女,就死缠烂打地贴着人家,姿态极低,但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被骂也不放弃。偏激、执拗、轻易就能被洗脑,这种性格的人,确实容易走极端。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是一个读友因为低血糖和紧张而晕了过去,有人赶紧递过去一根棒棒糖。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城南书店里的同事因为规则未被触发,仍迟迟找不到进来的路径,易恪打算主动出击碰碰运气。
倪睿灵瞪大眼睛:“现在跟你出去?”
易恪点头:“规则还没出现,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他又看向另一侧的傅寒,友好表示,“傅总也会和我一起陪着你。”
突然被他点到的傅寒面露不虞,但易恪才不会管他虞不虞。这句话明显起到了作用,倪睿灵没有拒绝,而是转身看向傅寒。规则区里,群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傅寒站起来,冷冷开口:“走吧。”
他只带走了一个保镖,另一个则是守在了距离庄宁屿不远的地方。走廊里一片死寂,陈旧地毯上新鲜的血迹还未干,一路淋淋漓漓延伸向白雾深处,最后隐没在了一扇华丽的欧式宫廷门外,没有落锁,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能开。
“吱——”合页干涩地摩擦着,门后是另一间空荡荡的偏厅,一般是婚礼中用来给新娘伴娘们休息化妆的地方,和前厅一样破败,但却在正中央挂了一件华美的白色婚纱,看装饰,和怪物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燕尾服是情侣款。
倪睿灵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傅寒从桌上拿起一张卡片,抖落灰尘——
婚礼请柬
新郎:窦德凯
新娘:
1月31日中午12:00
宙斯大饭店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三十一号,明天。”傅寒说,“怪物想邀请我们参加他的婚礼?但新娘一栏是空白。”
“因为压根就没人想和他结婚,所以只能现场抓一个。”易恪转过身,“倪女士,你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还不错。”
倪睿灵接过请柬:“所以这就是规则?我把自己的名字填进新娘一栏,参加完婚礼,就能离开了?”
傅寒在易恪开口之前,已经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签字笔,递过去:“试试。”
倪睿灵深吸一口气:“傅总——”
“不管你想和我谈什么,都要先离开这里。”傅寒冷声提醒,“我不在规则区里谈生意。”
倪睿灵静默,一把抽过笔,用一种吃隔夜馊饭的表情,在新娘栏草草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咬牙切齿,力度几乎要滑透纸背。
新郎:窦德凯
新娘:倪睿灵
在她写完最后一笔时,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变冷了一瞬,而后,又有一张新的海报出现在了墙上,那是一张招聘启事,为了这场婚礼,宙斯大饭店共需招聘宴会经理、厨师、服务生、清洁工、策划师、司仪、摄影、伴郎、伴娘……共计120人,此外,还需要准备食材、酒水、喜糖、鲜花等,林林总总,列出了好几十页,最后,来了个总预算0元。
海报同样也出现在了大厅里,董翔看完之后佩服不已:“嚯,敢情这大哥结婚只出一个人,剩下的都要从我们身上薅?”
“这是好事。”庄宁屿说,“通知四区的张队,让他抓紧时间去准备。”
易恪并没有马上回到前厅,而是带着傅寒和倪睿灵,在所有楼层都走了一圈,期间身穿燕尾服的怪物也出现了几次,但每每都是双方刚一打照面,他就转身落荒而逃地跑开,消失得比风更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倪睿灵给打怕了,脑袋上的匕首还在,使他看起来既恐怖又凄惨。
倪睿灵瞥向易恪:“现在你同意我的看法了吗?现实中的废物,在进到规则区后,依旧是废物。我之所以愿意配合,是因为你所说的,现行的法律,而不是因为规则。帮一个窝囊废完成他在生前无法达成的,找一个美女结婚的梦想,这就是你们工作的全部意义。”
“我没义务也没兴趣和你进行一场关于过程和价值的哲学辩论,”易恪警告她,“但是倪女士,如果你再试图利用诡辩干扰我的正常工作,”讲到这里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倪睿灵和他对视,忽然就从那双眸底读出了一丝隐秘的寒凉,不同于彬彬有礼的表面,而是带着几分她所再熟悉不过的高高在上,于是倪睿灵总算想起了,易恪在小公务员之外的另一重身份。
傅寒也在等他的剩下半句话。
易恪继续说:“那我就收回已经决定颁发给你的友好市民奖状。”
倪睿灵:“……”
傅寒:“咳。”
耳机里,庄宁屿哭笑不得:“活干完就回来。”
易恪:好的好的老婆啵啵啵!
规则区外,无数车辆正满载赶往城南书店。秩序维护部的行动队员们换好各自的服装,也分配好了各自的角色,拉着音响的,扛着鲜花的,拖着食材的,很快就组建完成了一个五A级婚礼筹备团队。白雾再度升腾,再消散时,全体“工作人员”果然带着他们的拉货车,全部成功进入了宙斯大饭店。
五十多名群众,一百二十名行动队员及志愿者,安全感瞬间从零直接拉满。这一次进来的支队长名叫张虎刚,和庄宁屿也很熟,两人分工协作,很快就把所有受困者转移到了更加避风干净的小厅里,食物和保暖物品被分发下去,倪睿灵也领取到了一份。
庄宁屿和易恪则是拿着地图,绕到了仓库区,当年爆炸案发生的地方。
“这里,二楼西南角,是窦德凯身亡的位置,”庄宁屿伸手一指,“鲍铭铭被捆绑在二楼东北角,炸药分别堆放在一楼、二楼这五个点位。”
易恪站在二楼往下看,在窦德凯当时所处的地点,并不能看到大门。他说:“这不符合常理吧,正常来说,绑匪都应该挑一个视野最好的地方。”
“警方后来查明,他是利用暗网,在黑市购买的炸药,从按下引爆钮到炸弹真正被引燃,中间有三十秒钟的时间。根据鲍宇宙回忆,他在回到车内后,就解锁了手机,准备接收新的消息,好去指定地点接儿子,结果还没来得及点开消息,仓库就炸了,中间最多有个十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