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序(56)

2025-08-12 评论

  调酒师放下酒杯:“整形手术的费用不低,小梅是自己借的网贷。那天听你说不想当网红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小梅能像你一样清醒就好了。她其实已经挺漂亮了,但还嫌不够,想吸粉,想直播,结果走的时候,连一张完整的脸都没能留住。”

  “是你的亲妹妹吗?”

  “不是,邻居奶奶的孙女,和亲妹妹差不多。”

  两人的交谈通过田璐心胸前的设备,同步传到了庄宁屿和易恪的耳机里。

  “手术是在星美丽做的?”田璐心又问。

  调酒师点头,“嗯”了一声,又提醒她:“以后在场子里,要是有医托找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整容这种事见仁见智,从大方面来说肯定是好的,但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没几个人能正常思考。”

  易恪按下耳机:“我怎么觉得他情绪稳定,精神正常,逻辑合理,不像是会报复社会的样子?”

  庄宁屿说:“小田刚刚也试过,他的确不是‘钥匙’,你那边怎么样?”

  “没找到温悦。”易恪说,“也没找到尤红,童一帅倒是正独自待在办公室里,刚才我找了个借口敲门进去,发现他正在陶醉欣赏面前的几张面具。”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试图骚扰我。”

  童一帅颇为欣赏地盯易恪的脸,盯了半天,开始发癫,念出一段赞美诗,他说:“你越是避开我,美人啊,我越是避不开对你的爱。”

  易恪不为所动:“谢谢老板,我已经有老婆了,今晚尤总会来吗?”

  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想象出童一帅面部表情的变化,因为他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再张口时,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清醒冷淡:“你问她干什么?”

  “因为尤总负责筹备贵宾之夜的活动,所以我以为她这场派对也要来。”易恪流利回答,“看场子里好像没预留座位,所以提前过来问一下,免得怠慢客人。”

  “她今晚不会来。”可能是看在易恪脸的份上,童一帅并没有发怒,只是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出去。”

  易恪说:“然后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不想听到尤红的名字,”庄宁屿问,“是哪种不想听到?”

  易恪明白庄宁屿的意思,他解释:“听语调,不像情侣吵架后在闹脾气,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这厌恶其实也算情理之中,毕竟换药这种事一般人确实干不出来。裴源和调查组暂时都还没能查出那些白色药片上的字母到底代表什么。庄宁屿这时又接通了另一个对话申请——调查组为了节省时间,刚刚已经带着协查函直奔一家酒楼,把尤途从商务应酬的饭局上薅了下来。

  这种行为自然引得小尤总大光其火:“这算怎么回事,给我造成的商业损失,你们能负责得起吗?”

  调查人员不为所动:“小易说他可以替你兜底,尤总,麻烦请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尤途哑火,沉默了一瞬,才问:“又有什么事?”

  “五年前,有个叫姜梅的女孩,在你的医疗机构里整形失败,自杀了。”调查人员问,“尤总对她还有印象吗?”

  尤途点头:“有,那小姑娘当时借了个朋友的身份证,谎称自己已经满了十八岁,医生也是在出事后,才知道她还未成年。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承担了该承担的责任,家属也接受和解,还签了保密协议,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银·Bar里,应该有不少你们的医托吧?”

  “怎么能叫医托,他们就是普通的推销员。我妈给那酒吧投了好几百万,放几个人进去发发传单拉拉客户,也正常吧,又不违法。”

  确实,发传单不违法,但这家整形医院利用银·Bar颜值至上的病态环境,在酒精和金钱的刺激下,借话术诱导他人产生不必要的容貌焦虑,签订合同后,再配合网贷机构的不合理放款,一条龙牟取高额利润,在道德层面可谓烂到了骨子里。

  “我的同事刚刚已经前往星美丽,申请调取了相应时间段内所有整形手术病例,没找到姜梅,也没找到姜梅借用的假身份李卿。”调查人员问,“尤总,被你删了?”

  尤途面色一僵,视线不自觉飘向桌上一直黑屏的手机,怎么没人通知自己这件事?

  “根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相关规定,涂改、伪造、隐匿、销毁病历资料的行为是违法的。”调查人员说,“尤总宁可违法也要删除一份明明已经善好后的病例,实在说不过去,除非,你是批量删的,而且删的时候时间紧急,所以顾不上筛选,我说的没错吧?”

  尤途额上渗出汗珠:“这……”

  “这种事不难查,尤总还是主动交代了吧。”调查人员说,“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包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庄宁屿催促:“让他快点。”

  调查人员扶了扶耳机,抬手“咣当”一下,拍得桌面烟灰缸都震了一跳:“尤途!”

  他声音又高又锐,尤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咬牙承认:“我删的!”

  调查人员追问:“为什么?”

  尤途一脸豁出去的寻死表情:“我妈和几个朋友,搞了个贷款机构……那阵子流行砍头息,就是贷三万,只到两万五那种,我担心警察来调查我母亲死因的时候,捎带出违规放贷的事,就把和这家贷款机构有关的所有病例都删掉了。”

  后来警方的确上门查过,不过和贷款的事无关,只是因为尤红受害者的身份,所以来走了个常规流程。

  庄宁屿说:“诈一诈他,就说目前规则区内有证据显示,尤红曾经有预谋地,长期给童一帅投毒,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调查人员按照他的意思复述了一遍。

  尤途:“……”

  尤途语调绝望:“我就知道。”

  调查人员紧追不放:“你就知道?”

  “她那阵整个人都不正常,神神叨叨,跟中邪似的。”尤途说,“一会说童一帅要杀他,一会说童一帅出轨了,一会又说要和童一帅同归于尽。刚开始我还听得挺紧张,后来见她像是神经不太正常,猜想八成是黄昏恋不顺受了刺激,也就没把这些话当回事,还挺庆幸她终于发现了那小白脸的本来面目。”

  再后来,就是9月12日的银·Bar店庆。尤途当天待在家里,见亲妈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要去参加酒吧派对,当时差点一口气没过来。尤途继续说:“我当然不想让我妈去,想拦,结果没拦住。当时她的情绪已经很不对了,但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感情纠葛,想着顶多两个人就再复合一次嘛,或者再被童一帅骗走点钱,就没再多劝。”

  “你说你当时以为只是单纯的感情纠葛,”调查人员刻意加重了“以为”的读音,“结果呢,事实和你的‘以为’其实不符?”

  “后来酒吧出事,我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两张没有名字的检查报告,全部显示HIV阳性,艾滋病。”尤途胡乱抹了把脸,“我妈干净体面了一辈子,眼看都是要退休的人了,却被他传染了这种病……我了解我妈,童一帅毁了她的事业和人生,那她肯定也不会放过童一帅。”

  “检查报告呢?”

  “销毁了。”

  “既然上面没有名字,你为什么能确认那就是你母亲和童一帅的检查结果?”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不是他俩的,我妈为什么要藏起来,而且我还在家里发现了治疗艾滋的进口药,后来又问了检验科的小方,都证实我的猜测没错。”

  尤途继续说:“我不可能把那些东西留下,如果被警方查到,我母亲的名声,还有星美丽医疗的名声,就全完了。所以我第一时间就销毁了那两张检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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