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血幕纷飞,温热的液体才尽数倾洒在了他面上。
“砰!”
随着金属迸射火花,路远寒射出的铁爪打在船头。他紧攥钩索,顺势飞身而上,海中恶鬼一样重重落在了舰板上,跟无数双杀气浸透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见敌人登上了船,海盗们自然也就不能随意开炮。
这些炮台都是海上最先进的设备,火力极猛,在黑市上也难以买到,一发下去要是打穿了舰板,损坏主舰的动力系统,整座银白幽灵号上的人都要为他陪葬。
作为威名赫赫的大海盗,当然不会只有这一种攻击手段。
炮手散去,露出遍布顶层的弓箭手,上面的人执着机械弩箭,全力拉满银弦,千百支鎏金箭齐射而出,叮叮当当倾泻在舰板上如琴音震荡。
在战斗直觉的辅助下,路远寒身上每处肌肉都在高速燃烧。他掠过浸透血色的地面,拧转身体,在箭雨之下如流水一般穿梭,却仍有长箭狂啸而来,贯穿他的左肩,金属箭头勾着骨血从背后刺出。
顷刻间血流如注,视线中遍是一片殷红。
路远寒停下脚步,就像毫无痛觉似的,指节紧握着金属尾羽,将那支沾血的箭从胸膛上方拔了出来,随即望向高处持弩的海盗,猛然挥动手臂,整个人如一张上弦的满弓,将它投掷了回去。
一箭穿喉!
那名弓箭手暴毙而亡,顿时捂着颈倒了下去。
第一批箭矢已经尽数射出,趁着海盗们搭箭拉弓的间隙,路远寒压低重心,翻滚几次后到了角落里,飞刀从他指下跃出,精准无误地劈断了医生身上的绳索——他就是为了这人而来的。
情势危急,路远寒来不及废话,随手从旁边抓起一个救生圈,将医生套进去往边上一推,让他见势不对就跳海自保,转身又准备大开杀戒。
医生刚从船板震荡的余悸中缓过神来,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又黑了脸,用力扭着身体,试图从救生圈中挣脱出来:“……你刚才是想连我也轰成灰吗,长官?”
“先不说这个。”
路远寒声音凛冽,每问一个字都咬得极为狠重,听上去就像嗜血的野兽:“我需要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是二副干的好事。海盗们许诺不杀他,那家伙就把什么都说了。”医生面上飞快闪过一丝嫌恶,显然对这种背叛行径极为不齿。
二副……路远寒心念陡转,眼前顿时浮现出了男人消瘦的面孔,将他锁定为接下来要追杀的目标。
就在此时,追兵赶到,无数紧握弯刀的海盗叫嚷着一拥而上。
路远寒顺势冲了出去,他毫不慌乱,视线冷静地扫过周围环境,反手一枪打在油桶上,瞬间火光冲天,爆炸的巨浪掀飞了一具具死焦的尸体,浪涛激荡,黑色的潮水如一滴滴雨点落在他鼻尖,顺着发丝往下滑去。
他伸手擦了一把脸。
金属笼嘴的束缚倏然脱落,铛啷一声砸在地面,就如释放出了囚在笼中的怪物。
路远寒熟练地拔刀出鞘,旋刃撞进面前一名海盗的胸口,刀尖直插心脏。尚还温热的尸体被他顶在刀上,作为往前冲的护盾,替他挡下一阵枪声激烈的弹雨——直到修长指节陷进柔软的心室里,锯肉刀从脖颈下划开血肉,将那具尸体骤然撕成了两半。
此刻,一层的敌人已有七成被他杀得死伤惨重,路远寒却没有丝毫懈怠,他放平呼吸,降低心率,将身体每一处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在视野内搜寻着剩下的敌人,倏然间,路远寒视线急转直下,落在了舰板上正微微蠕动着的水痕表面。
不知为何,那些漆黑的液体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烧灼着,浮现出无数隆起的气泡,黑水蜿蜒而出,几乎在一瞬间就到了路远寒脚下。
船上似乎有能控制水幕的敌人,路远寒心下有了判断。
他径直跳起,然而阴冷的水流仿佛一条条缠上四肢的海蛇,拽着路远寒沉在地上。
蛇信拨动血管下的神经,让他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着舰板砸了下去。
就在将要触地的前一秒,路远寒将刀身插进地面,猛然撑起身体,伸手从腰侧抽出蒸汽枪,扣动扳机。高温下气柱喷涌而出,顷刻将黑水全部烧成了一片雾气,他翻身而起,察觉到手下的蒸汽枪隐隐发烫,即将承受不住高压,随时都有崩裂的风险。
路远寒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炙热的枪管被他扔了出去,在空中炸开,玻璃迸溅,倾泻而出的碎片杀人无数,就像骤然下起了刀雨,而其中一片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痛感激升,割开的血痕从眼下延续到嘴角,正如恶魔的微笑。
——找到猎物了!
他绕过几个舱室,就像猎犬似的,跟着那一丝熟悉的气味在舰板上疾跑,最后停下脚步,从破旧的货箱里拎出了正瑟缩着的男人。
路远寒还没开口,二副就猛地跪在了他脚下,咬着牙扇了自己两巴掌,声泪俱下地向他求饶:
“指挥官阁下,我该死!属下不是故意出……”
话音还没落下,丧钟已至。
路远寒毫不留情地抬起手,将他一枪毙命,弹壳穿透而出,那具痛哭流涕的尸体瞬间瘫倒在船上,灰白的脑浆溅了一地。
亲手解决了叛徒,他心底压抑已久的烦躁终于稍微减轻了一分。
接下来,就该轮到银白幽灵号上的人了。
要制服这群性情残忍的恶鬼,必须采用比他们更极端的暴力,将海盗们杀到屈服,杀到无人敢有异议,到了那时,两方人马才能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
背后隐隐传来狂犬鸣叫,路远寒心有所感,顿时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水手长模样的海盗满面杀意,正朝他突袭而来,旁边还跟着只畸变物,四蹄重重踏上舰板,发出猛兽奔驰的声响。
那怪物通体漆黑,体表被扭曲的长毛覆盖,脖颈上悬着三颗头颅,兽眼猩红如血,正相当不耐烦地摩挲着獠牙,隐约有涎水从那三张裂口中潺潺淌下,看上去就像传闻中的地狱魔犬。
路远寒心想:这年头,就连海盗都会驯养畸变物了。
他做出格挡的架势,反手将钢刀横在胸前,接下海盗狠重砸来的武器,借着一个撬点巧拨千斤,游刃有余地将那柄铁锤推了出去,随即挥刀出手,猛然劈下魔犬嘶吼的脑袋。
第一颗头落在地上,流着血滚了出去。
紧接着,路远寒脚尖撑地,身体以一种极为柔韧的状态向后撤腰,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向上跃起的猛兽。他手臂用力,将锯肉刀捅进魔犬脖颈,搅开里面盘曲乱缠的血管,让狗血泼了一身,斜着刀往上斩去。
于是第二颗头也应声而断,被路远寒一刀挑飞,落进了无边黑海之中。
看出这人的滑手,海盗手上的铁锤和锋利的犬牙配合着,从两侧包抄而来。
路远寒撑着刀往边上一翻,正好骑在了魔犬背上,双腿施压紧夹着这头不肯驯服的猛兽,在它悲恸的鸣叫下,冷酷无情地拉下了铡刀。
——银光闪过,三头齐断!
到了最后,他踩着犬背一跃而起,在空中毅然挥刀,刀身势如千钧,镶在海盗硬如钢铁的脖颈上,竟削下了半截脑袋,而剩下黏连的血肉仍在缓慢转动。路远寒目光一冷,手上青筋暴起,竭尽全身力量,赫然斩下了敌首!
黑烟漫天,爆炸的余威仍在船上肆虐。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遍地鲜红,路远寒拖着尸体在烈火中一步步前进,倏然,暴雨倾盆而下,将他浑身浸得透湿,狂啸着浇灭了一地野火。
路远寒扫清一间又一间舱室,尽可能地解救俘虏,将主动袭来的海盗屠杀大半。
片刻后,他追着水幕的来源闯上了瞭望台,而执掌着银白幽灵号的船长,那位赫赫有名的大海盗——谢尔南,就在此等候着他。
雾气凝结,两双肃杀的眼睛针锋相对,谁也没有主动退让一步。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隆隆骤响从天而降,主舰的船身竟然晃动了起来。路远寒立刻察觉到,周围的雨水裹挟杀机,每一滴都像是飞旋的利刃,朝他齐射而来,势要让他万箭穿心,死在狂风骤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