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可见,一座赤红色的红莲法阵挡在路途中央。
一片烈焰把周围烧成一片焦黑,温度急剧升高,烈焰仿佛一只一只的手,要把他抓进去。
屠灵大阵,屠灵业火……夏成渊脚步一顿……
他掌心忍不住轻轻扣住了腰上的悬金锁,只要他用力拉三下,徐舟野就会赶过来。
然后,他松开了手。
然后猛地咬了咬牙关,脚步更快地跑起来,从业火之中一路穿过去。
他听得木柴被烧毁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哭声,号角声,风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天边的月都被映红了,而整个山青剑派,在屠灵业火之中无一幸免。
他感觉到被灼烧的温度,但是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甚至说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屠灵业火之中。
夏成渊的背上起了一层汗,汗湿了的衣衫就紧紧贴在身上,一片粘腻。
在火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的温度仿佛慢慢压下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被落在身后。
夏成渊从那片火焰之中跑了出来,火焰没有烧毁他的衣服,没有腐蚀他的灵力屏障。
一切都是假的,却又像是真的,他扶着石壁微微缓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他这一次,不会畏惧,不会退缩,不会求饶,为了他想保护的人,他会拼尽一切,往前跑,不回头。
然后,就是一脚踏入了沼泽之中,周围乌鸦盘旋低飞,荒草离离,一片萧索。
沼泽之中满都是泥泞,他的两只脚似乎被紧紧抓住,每一步都艰难不已。
他一脚踏下去,听得咔嚓一声,似乎是踩断了什么。
低头看去,沼泽上浮出来一具枯骨。
枯骨上挂着一条水蓝色的布料,还有一条浅蓝色的水晶吊坠,北风吹起,一瞬之间飘得好远。
南宫离的衣衫,南宫离的发饰……
夏成渊眸子一缩,脚步只是蹲了一瞬间,继续往前跑。
周围一片一片的枯骨林立,他看到沉在沼泽之中二师兄的发冠,看到三师姐发上的铃铛,看到四师兄的那把剑……
就像是一片乱葬岗,埋着他所有在乎的人。
他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不知道眼前是真是假。
直到,他看到那立在沼泽尽头的枯骨。
他身上穿了件暗金色凤鸟纹路的墨衣,手腕上挂着一道红绳。
夏成渊忍不住胸口猛地一闷,吐出来一口血来。
却也只是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急匆匆往前赶。
这些都是前世,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没有死……没有死……也不会死……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脸上有湿冷的液体滑下去,他伸手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染到了脸上。
白皙的脸颊上印着殷红的血,像是一簇一簇掉落在雪地上的腊梅,唯独一双眸子,灼灼的坚定。
不会死。
不会死。
……
他几乎是心里念着这三个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见到山青剑派变成一片荒山,寸草不生,再无生灵。
他见到魔宫坍塌,成为一片废墟,上面只有一群一群的乌鸦环绕。
他见到天下海晏河清,只是没有一个他在乎的人,所有人像是中了邪一般说,方恒真是天下的救星。
他被地上的石块绊倒,一下子倒在地上,指尖被地面的温度烫得猛地一缩。
夏成渊抬头,他再次看到了,一片一片的屠灵业火。
怎么会?绕回来了吗?
夏成渊站起身来,一脚踏入业火之中。
不,这次不一样,这里不是山青剑派,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他听到孩童的啼哭,循着啼哭声走过去,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他变成了那个孩童。
他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怀抱里,周围是无尽的火焰。
火舌舔到房梁之上,焦黑的房梁再也坚持不住,轰隆一声落下来。
他的视线被遮住,抱着他的人一声闷哼,跌在地上,却还是紧紧抱住了他,轻声安慰——
“不怕,不怕,阿渊不怕,娘亲在,不哭,不哭。”
“爹爹会回来救我们的。”
“他是仙人,他最厉害了,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孩童被抱在怀里,跌跌撞撞从屋里面跑出去,然后猛地停住。
因为四面八方都是火焰,完全没有路可以走。
他被放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头上被盖上一个水缸,有人往他的身边塞了个微凉的东西。
夏成渊知道,那是一件玉佩,上面刻着夏成渊的名字。
这是……他小时候那次劫难的场景……
他早已不记得,却不是没了记忆,而是被藏在了脑海里面,此刻,浮现出来。
水缸里面越来越热,孩童哇哇地哭着,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个安抚他的声音。
“轰隆——”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似乎是靠在了水缸外面。
周围的温度微微降低,似乎有一股力量环绕在水缸四周。
一股冰凉的温度透体而来,孩童的哭声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夏成渊很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到底谁制造了那一场屠杀。
但是他只是攥紧了手指,齿尖咬了咬舌尖,转头,朝着屠灵业火的边缘跑去。
一步,终于踏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听得师尊的声音:“阿渊?”
他面前,是一道一道的锁链,锁链牢牢压着最深处的石门,轰隆轰隆的撞击声,一次次令得锁链哗啦啦作响。
夏成渊扶着身边的石壁,环顾一圈看过去——
宗主、师尊、大师姐、二师兄……他们都在,只是有些人看着面色苍白,气息有些萎靡不振。
南宫离的语气有些冷:“谁让你来的?快走。”
“宗主,师尊……”夏成渊连忙道,“我来帮你们……”
“快走。”宗主李南生的语气有些着急,“从外面封闭邪窟,能守一日是一日。”
“那你们呢?”夏成渊站稳了身子。
“我们从进入邪窟那天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林泽淡淡说道。
就算是,他们都知道,太清宗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让他们镇压,不过是想巩固自己超然的地位。
他们是蝼蚁,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派,书里面的炮灰,可他们背后是一座座城池,他们没想过退。
“我来帮你们……”夏成渊重复了一句,缓了两口气,掌心一扬,释放出来沉沉的灵力威压。
是徐舟野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施展出来。
“宗主,师尊,教我修炼清气的办法,我能镇压邪气。”夏成渊忙不迭说道。
这也是夏成渊要进来的原因,师尊和宗主信任他,用清气镇压可以一力降十会。
若是徐舟野来,获得他们的信任都要好一段时间。
“好。”林泽迅速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你盘膝坐下。”
两只手一左一右抵在了夏成渊的背后,此刻来不及一句一句慢慢学,只有灵力迅速引导转化。
而当灵力灌输进去夏成渊的身体的时候,林泽眸子里忍不住有些震惊,和宗主对视了一眼。
他们此刻都发觉了,夏成渊的经脉宽度不过堪堪跨入金丹期的境地。
那大乘期的灵力,根本不属于他。
再加上他们两个的灵力,三种力量,很容易把夏成渊的身体撕碎。
但夏成渊只是脊背微微绷直了一瞬间,轻声道:“宗主,师尊,我们没有时间了。”
那邪窟里的东西正在撞击锁链,一声一声的闷响,锁链碰撞的哗啦声,无比刺耳。
夏成渊抿紧了唇,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一阵阵的刺痛,但他来不及分神,他跟着两位尊长运行灵力的方式学习。
迅疾又猛烈的灵力从经脉之中穿梭而过,那种刺痛感变得不能被忽视。
唇齿之间的血腥味被压下去,他没说什么,反而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