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方恒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风轻云淡, 端方君子的神态。
“我怎么会生气?我当然知道, 菲菲你也很为难。”
“我只是在担忧, 那夏成渊心思不纯,若到了城主府,会不会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菲菲,你放心, 我以前真的不认识那位江师姐,她是青山弟子,我在玉山, 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菲菲,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希望你信任我, 明白我的心意。”
沈芳菲眸子里忍不住有微微的动容,语气娇婉:“方郎,我知晓了, 我以后定然不会这样了。”
“我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因为方郎你太优秀。”
“听闻你在山青剑派就引得两位长老为了收你为徒,大打出手。”
“我也是担心,那些女人都喜欢上你。”
“都是些往事了,不用再提。”方恒唇角扬起,眸子里深情似海,“我在山青剑派的时候,不曾对任何师姐师妹动心,来了雁门山,我一眼看到你,为你倾倒,就知道你是我一生挚爱。”
“她们哪能比得上你?也是我做得不够,才让你有这样不安全的感觉。”
方恒哄沈芳菲很有一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哄得人心花怒放,笑靥如花。
夏成渊和江络自然也跟着乾坤道人到了城主府,沈瑜同乾坤道人叙话,就让他们两个在花厅稍候。
花厅立在翠竹疏影里面,厅内没有繁琐陈设,只在墙边摆着一张梨花木长案,案上供着青瓷瓶,插着两支荷花。
正中间摆着一张乌木八仙桌,配着四把云纹背靠椅,素色细麻桌布上摆着冰裂纹的茶具。
不见奢华,但透着疏朗雅致,萦绕着轻轻的茶香和花香。
这位雁门山的宗主,生活在漠北,却独有自己的生活意趣,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桌上送来了各色糕点,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尤其是那一碗酥山,浇了浓浓的果酱,看上去就清凉爽口。
江络端着一碗,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味地跟夏成渊聊着天:“之前我只听说,你拜了个厉害的师尊,今日才见到,果然是厉害,连沈宗主都这么郑重以待,肯定是个大乘期的强者了。”
“阿渊,阿渊?”江络喊了两声。
夏成渊恍惚醒过神来:“怎么了?”
“我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江络问道,“怎么在呆呆地犯傻?”
“没事,在想一些事情……”夏成渊含糊过去。
他一直在想这个乾坤道人,他们名义上是师徒,但他们之前并未见过面。
乾坤道人做他师尊,是徐舟野牵的线,如今突然冒出来维护他。
他不知道这个乾坤道人到底想做什么。
“还在想刚才方恒的话啊?”江络端了一碗酥山,塞到了夏成渊的手里,“别想了,别想了。”
“他就是个内心龌龊的丑角,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胡说,别放在心上。”
“人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别总是自己不自在。”
江络很有自己的人生哲学,笑着道:“大热天吃酥山,味道真不错,你尝尝。”
“你住在雁门山,我敬你是我家的客人,请你不要胡言乱语,诋毁方郎。”沈芳菲从外面走进来,语气不善。
江络笑了笑,甚至都没有起身,淡淡道:“怎么?想赶我们走?”
“沈大小姐,我们可是你父亲请回来的,你这么对待客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沈芳菲眸子微微一沉,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沈瑜的声音:“菲菲,不准对客人无理。”
“你们几个年龄相仿,修为相近,在一起可以探讨修炼,交流兴趣,好好相处才好啊。”
他这话说的好听,但在场的人都没听进去。
他们是绝不可能做好朋友的。
那白衣白发的人,从沈瑜身边走过来,径直走到了夏成渊身边。
伸手就拿走了夏成渊手里的酥山:“寒凉之物,还是少吃一些,今天你已经吃了两碗绿豆冰沙了。”
“我……”夏成渊刚想说什么,抬头对上银色面具露出来那双黑眸。
幽幽沉沉的眸子,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仿佛透着沉沉的压迫感。
“听话。”乾坤道人语气淡淡,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夏成渊的脑袋。
夏成渊微微一怔,眸子微微眨了眨,目光落在那银色面具上,他忽然有种很大胆的猜测。
沈瑜笑着说道:“乾坤兄,你我商量的事情,就此定下了,今晚我在城主府设宴。”
他答应了什么?夏成渊没有资格问,只是跟着他背后,一路上,忍不住打量他的背影。
白衣白发,周身透着凛冽的冷气,像是高峰之巅的冰雪,疏离冷淡,遥不可及。
身形很高,和徐舟野差不多,但周身的气势,还有那一头的白发,又是完全和徐舟野不同的类型。
沈瑜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是靠近后花园的一处小院落。
江络已经去休息了,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成渊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便宜师尊。
“总是看我干什么?”他戳破了夏成渊的小动作。
夏成渊抿了抿唇,说道:“是徐舟野让你来的吗?”
他知道我在雁门山有危险,所以让你来帮我。
他眼睛亮亮地盯着乾坤道人,仿佛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不是。”他语气淡淡,“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路过。”
少年的眸子微微暗下去,乾坤道人放在膝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收。
夏成渊在难过,他看得出来。
这孩子不是已经走出来了吗?与江络高高兴兴买东西,高高兴兴吃绿豆沙冰……他都看在眼里。
可从夏成渊这句话听起来,他似乎还在在意。
他的阿渊,喜欢他,在意他。
徐舟野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把面具摘下来,想要告诉他,他是担忧他的安危,所以特意赶来。
只是余光撇到自己发丝上的霜白之色,又微微压住了。
他不是在和夏成渊闹别扭,他只是在同自己闹别扭。
往日说过,不会让他守寡的话,仿佛成了笑话。
徐舟野向来都是个心思果决的人,唯独在面对夏成渊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他倒是不希望夏成渊真的为他守寡,修士生命悠长,漫漫长夜的孤寂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睫羽微微垂了垂,他继续说道:“我已经同沈瑜商议过,金池赛之前,他会给你一个银池的名额。”
银池是另一方池水,在金池的上游,池子很小,每年就能蓄满一次。
虽说是银池,但因为在上游,所以灵力更加精纯。
但银池不对外开放,一直都是只有雁门山的弟子才能拿到进入其中的名额。
夏成渊微微一怔,看着那双黑眸,道:“你同沈瑜交换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徐舟野语气淡淡,“我俩是好友,他给我一个面子罢了。”
夏成渊不信。
原著里面,沈芳菲想要让方恒进入银池修炼,大闹了一场,以性命相逼,沈瑜都没有同意。
最后还是方恒替沈芳菲“报仇”之后,被沈瑜收为义子,加入了雁门山嫡系,才有机会进去的。
若是随便一个大乘期的面子,沈瑜都给,那银池早就供不应求了。
“权当是我这个师尊给你的见面礼,你不必思量过多。”
夏成渊静静地盯着那双眸子良久,垂首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师尊。”
夏成渊低下头去,整个肩膀却在忍不住微微颤抖,手似乎是沉沉压在腰腹的位置,紧紧压下去。
原本淡然从容坐在首位上的人,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身形一闪,居然是动用了最快的速度,直接到了夏成渊面前。
他伸手揽住了夏成渊的脊背,语气又急又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