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安小姐,我不该这么说的……”
年轻邻居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小动物般湿漉漉,一副好不经意、十分内疚的模样。
安阐续的手早就随着林西林的话攥得紧紧的。他抿着唇,脸上出现一抹难堪的神色,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僵硬地露出笑容:没关系的……”
“我跟他之间,一直都是这样。”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魏森人其实挺好的,就是不怎么说话,他昨天刚好在忙工作,今天早上应该是来不及打招呼,他平时还是……”
当代社会的一个有趣现象。夫妻之间即使再不和谐,在对外时却总会为另一方打掩护。
安阐续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话未说完,正巧门口迎来两三个同样买完菜的邻居。
“是小续啊”“小续也刚买完菜回来吗?”
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安阐续连忙转移话题回应道:“早上好……”“是啊,今天的菜挺新鲜的。”
见此情景,林西林知道得不出什么消息,只好在心里遗憾地轻啧一声。
他脸上扬起笑,和人打招呼告别:“安小姐,我先离开了。”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想要在新邻居面前遮掩自己婚姻问题的安阐续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目光追随着青年的身影,却只看到对方的一抹衣角消失在晨光里。
“诶,那个小伙子是谁啊?长得真好看,最近新搬来的吗……”
安阐续怔怔地望着门口,回过神来后勉强笑了笑。
“是昨天搬来的林先生……”
——————
离开小区的林西林又给赵臣讪打了个电话,跟他讨论“与人妻老公处成兄弟后,再偷人被揍的力道会不会轻一点”。
林西林坐在一家早餐店门口,点了碗牛肉粉和小笼包,等待的途中和赵臣讪说话。
而赵臣讪在知道他的想法后无语凝噎,恨不得把他脑袋掰开来看里面装着什么。
“林西林你是疯了吗?你确定那男的在看到自己新交的兄弟勾引他老婆不会揍得更狠吗?”
小笼包先上来,林西林吹了吹滚烫的包子,含糊道:“我觉得应该会轻的揍,你想了想,如果我结婚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赵臣讪莫名其妙提高的声音给打断。
“你要结婚?!”
林西林皱了皱眉:“我是说如果!”
对面像是松了口气。
“是如果啊……也对,你才25,你哥都还没结婚,哪就轮到你了……”
“别打岔,我在说事呢。”林西林回到之前的比方,“如果我结婚了,两人没了感情,要是出现一个兄弟,比如说你——”
赵臣讪又炸了起来。“我?!”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林西林不耐烦:“闭嘴!我是说如果,如果!”
“如果也不可能!”
赵臣讪信誓旦旦,无比肯定。
“闭嘴吧你,听我说完——如果你看上我老婆,我老婆也喜欢上了你,那我肯定不会生气,甚至等你们俩结婚的时候还能帮忙写请帖。”
林西林的这一番话听着像是动作片里窝囊丈夫的发言,但他是真这么想的。
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信奉着愉快至上的林西林如此认为。没有感情当然是下一个再见。
赵臣讪不说话。
他知道林西林离谱,但不知道林西林这么离谱。
就圈里那个陈得,他碰到过最怂的苦主也不过是忍气吞声躲在家里喝闷酒,哪像林西林这样直接要给“老王”和妻子送祝福的。
当然,他赵臣讪发誓,绝对绝对不可能看上兄弟的老婆!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林西林也不在意,知道赵臣讪的大脑受到了冲击,给他一点时间思考,正好他的牛肉粉也上来。
好在很快赵臣讪的大脑缓冲完了,开始给林西林找漏洞:“你怎么就觉得那男的跟他老婆没感情了?说不定他还爱着他老婆……”
林西林轻嗤一声,正要说道:“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俩……”
“真受不了了,404那两口子又闹起来了……”
一旁传来窃窃私语,林西林听到熟悉的门牌号,立马停住了嘴,摘下耳机竖起耳朵。
谈论起安阐续的声音来自右上角的一桌。
“可不是嘛!”穿碎花衫的老太太嘬了口豆浆,“隔三差五就吵一架,昨儿半夜又是摔盘子又是哭喊,我家小孙子都被吓醒了。”
“她男人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另一位烫卷发的阿姨压低声音,“听说还是个变态,喜欢男的!”
正倒着醋的林西林手一抖,半瓶醋都倒了进去。
一旁的老太太一下子瞪大了眼:“这我怎么不知道?!”
“害!”另一个阿姨摆摆手:“好几年前的事了,*据说还在精神病院里关了好几年。”
“那她也怪可怜的,家里人死的早,结婚之后不得老公喜欢,整天强颜欢笑,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不是,上次在电梯里撞见她偷偷抹眼泪……”
小区门口别的不说,八卦流传的最快。
林西林木然地盯着牛肉粉里的半碗醋,听着几位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选择推开碗,挂掉电话给赵臣讪发消息。
-L: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想
赵臣讪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没得到半点回应,气得嗓子都喊哑了。但低头一看手机,林西林在给他发消息,还是认错的消息,心头那点火气瞬间灭了,乐呵呵地打字安慰他。
-S:你能想清楚真的是太好了
-S:听哥一句劝,和别人老婆谈恋爱太危险了,而且你说那男的长得很壮,这不得一拳头把你的脸打花了
林西林沉默不语,只一味地打字。
-L:我听到隔壁桌的大婶在讨论404
-L:安小姐的老公是男同,还有精神病
这大概就是谣言的力量。
赵臣讪震惊了两秒。
-S:林西林
-S:要不我给你找两保镖吧
-S:或者换个地
-S:我怕你死在那
-S:[小狗噩梦惊醒]
他是真怕林西林把自己玩死了,谁不知道现在精神病犯罪难判啊。
但林西林的脑子大概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L:安小姐好可怜
-L:她一定很痛苦
他的发言看上去像恋爱脑,把赵臣讪气得够呛。
而林西林在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就不再看赵臣讪发来的消息。
他关掉了手机,盯着眼前的牛肉粉,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老太太们的八卦声渐渐远去,林西林的思绪却愈发清晰。
“男同……精神病……”这几个词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却尝不出半点恐惧的味道。相反,他眼前浮现的是“女人”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
林西林喜欢安阐续低哑的声音,喜欢“她”总是虚虚地望着空白地方的茫然眼神,喜欢“她”谈到自己丈夫时不自觉流露出哀怨的麻木神色——这使他心中那股诡异的兴奋情绪不断攀升,愉悦的心情比第一次谈恋爱时还要澎湃。
他大概是个变态。
林西林愉快地为自己定下结论,端起牛肉粉喝了口汤,却忘了碗里被他倒了半瓶醋,酸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第6章
这几天林西林什么也没做,只是和邻里关系进行了友好交流,最终确定一件事——那个姓魏的,真的是个男同。
有些恶心,一想到那天男人一直盯着他赤裸的上身看,林西林就感到浑身难受,这几天还多穿了件外套。
但除此之外,林西林对隔壁“安小姐”柔弱的外表上又套了一层新滤镜——可怜的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