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渊猛然抬头。
正前方，空无一人的工位上，打印机忽然自说自话地开始工作。
滚轮将雪白的A4纸卷入，咔咔一顿印刷后又从上方的印刷出口吐出。
然而从印刷出口里出来的，却仍然是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印刷痕迹。
林见渊：“？”
打印机成精了？
而且还公然无效加班？
好好好，这么热爱工作是吧。
林见渊脸色阴沉，走过去伸手一翻！
啪。打印机头盖骨被掀开。
A4纸立刻不动了。
林见渊回到自己工位上，继续趴在桌上睡觉。
咔哒。
塑料机械音再次响起。
林见渊诧异地抬头，紧接着就看到了令他无法理解的一幕。
——打印机在机盖敞开的情况下，再一次开始印刷了。
吸进去的是白纸，吐出来的仍然是白纸。
一张张雪白A4纸如雪花般飘落，仿佛被刻上某种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咒文。塑料机械咔咔作响，离奇诡异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捏捏乐忽然警觉，“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林见渊，你要干嘛？”小石头紧张地说，“你小心啊！”
只见林见渊一脚踹开椅子，火冒三丈地跳起来！
靠！什么傻逼打印机！午休还他妈打打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林见渊冲到打印机面前，先是一把薅掉电源，然后抠掉墨盒，最后把出口入口所有A4纸全部拿光！
当场被掏空的打印机：“？”
打印机被掏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终于消停了。
林见渊压着怒气，正要回工位继续睡觉，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电脑屏幕。
眼皮忽地一跳。
这是一台桌面布局很乱的电脑。所有pdf、word、excel全都直接放在桌面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看得人头晕眼花。
然而苏志伟却宣称这样很方便。
林见渊清楚记得，今天早上刚上班，苏志伟就焦头烂额地在找东西。有个很重要的文件不见了。
苏志伟原本打印好的文件放在抽屉里，抽屉还锁着，里面的纸质文件却不翼而飞。
他想重新打印出来，却连电脑上的原始文件都找不到，急得他满头大汗，却还遭到大家无情的嘲笑：谁让你桌面一直那么乱！
大家嘲笑归嘲笑，但还是帮着他重新弄好了文件，终于赶上了九点半的讨论会议。
接下来就只要根据会议上提出的修改意见，定下最终稿，发给甲方就行了。
然而现在。
林见渊盯着杂乱无章的电脑桌面上，那异常显眼的空格。
文件又不见了。
他点开回收站。没有。
点开自己的微信，打开文件助手。没有。
吃饭去的那帮人正好在这时候回来，苏志伟正和大家说说笑笑，一抬头看到林见渊站在他工位上，不由奇怪，问他：“林见渊你干嘛呢？”
林见渊：“上午那个文件你备份了么？”
苏志伟：“什么文件？”
林见渊不耐烦道：“就是早上你说找不到了急得要死然后我和秦诗火急火燎地帮你补出来的那份……”
林见渊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苏志伟和秦诗脸上同时露出茫然的神色。
苏志伟：“你在说啥？”
秦诗：“对啊，你是不是记错了？今天早上我自己都忙得要死，你也忙得要死，我们哪有时间帮他补材料？”
林见渊突然觉得大脑像被剜掉一大块那样空白。
他不禁望向一旁的打印机。被掀开顶盖、被掏空墨盒的打印机，此时敞着空荡荡的内部，像张开一只无情嘲笑的大嘴。
喉咙里突然有什么翻涌上来，林见渊忍着头晕恶心的不适感，终于想起那个他一早上都想问、却每次话到嘴边都会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的问题：
“裴硕呢？裴硕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面面相觑。
苏志伟、秦诗，还有其他老同事们都露出惊疑不定、混杂着担忧的神情。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裴硕是谁？”
第31章 我们还有死路一条
裴硕是谁？
他们怎么会这么问？！
林见渊一瞬间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他茫然环顾四周：熟悉的同事、办公室, 熟悉的爬满墙壁与天花板的藤蔓，还有口袋里喋喋不休的捏捏乐和小石头。
都是他早已熟悉的一切。
但是不对。从很早以前就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了。
那些从眼睛里长出来的藤蔓，还有会说话的捏捏乐和石头。怎么想都不正常。
不对。不对。这些东西不该存在。
这些东西都是幻觉！
……所以裴硕也是幻觉吗？
那个热情开朗的年轻人, 眼睛blingbling永远见不得人类吃苦的大金毛。每天还给他带早餐。
如果裴硕也是幻觉, 那他吃的那些早餐是什么？
“林见渊？林见渊！”
林见渊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 而且非常想吐。他根本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 强忍着恶心推开人群。
一声怒斥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见渊！上班时间你又要去哪儿！”
于秀丽怒目圆睁, 黑框眼镜后是无比严厉的目光。
烦躁的林见渊懒得解释。
他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呕——呕呕呕！”
林见渊张口就来，哇哇大吐。黏糊糊的棕色喷泉立刻喷得于秀丽一头一脸！
于秀丽：“？”
众：“？？？”
好家伙上次还只是从口袋里掏大便, 这次直接嘴巴里含上大便了？！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极其惊悚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大家就反应过来：不对。那不是大便！
那只是没消化的苏打饼干……
原来只是呕吐物而已啊。
那没事了。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当然, 此处“众人”并不包含于秀丽。
因为她可是实打实地被吐了一身啊！
且不说那呕吐物黏黏糊糊还在顺着她的脸颊衣襟往下掉，光是那个味道！那个酸唧唧热烘烘的味道！
呕！
呕呕呕！
于秀丽也崩溃地哇哇干呕起来！
和当场破防的于秀丽相比, 林见渊就淡定多了。
只见他从秦诗工位上随手抽了张纸巾, 胡乱一抹嘴，然后就朝外面走。
众人一时都看得呆了，只觉得这场景无比熟悉。
同样是发癫的精神病确诊患者, 同样是干呕不止的破防领导……
怎么说呢。
就一个字。
爽！！！
林见渊从办公室出来, 喉咙里不再犯恶心了, 头却还是很晕。
不会上班上到高血压了吧。那这肯定是工伤。
一想到工伤, 林见渊又乐了，忍不住幻想起工伤赔偿＋病假的美好生活。
他脑子里还是有点乱，真真假假分不清，弄得他都怀疑自己这两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
算了，先去抽根烟冷静冷静吧。
林见渊走向电梯。就在这时，一个极其遥远极其微弱的声音传入耳膜。
“渊哥！……”
裴硕？！
林见渊脚步顿住，猛然用力推开消防通道的门！
那个声音就是从消防通道里传来的。
不管是不是幻觉，他必须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消防通道很暗。很暗很暗很暗。就像有什么东西大口大口吞噬了光明。
就连靠近地面的“安全出口EXIT”都忽明忽灭, 逃生小绿人非但无法给人安全感，反而营造出强烈的恐怖片效果。
然而最恐怖的永远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中隐藏的未知。
林见渊在某一层停下脚步。
那个酷似裴硕的求救声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含糊不清，如同某些东西在水底下吐出气泡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