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前,他就和奶奶在家里给亲朋好友邻居们一份一份仔细地包好,此时正好省了事,让小于婶子将于家的那一份捎回去。
江橙不徐不疾,仔仔细细将手里的年货用袋子装好,送到小于婶子的手里面,一张口,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婶子,提前给您拜个早年,年货您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小于婶子粗糙的手掌擦着围裙,连连摆着大手拒绝,最终没抵得过江橙的善意,拎着年货袋子,不由得边笑边讶异地打量他,冲着江奶奶赞赏,“江奶奶,咋一年的功夫不见,江橙越长越俊了呢?”
“这话中听!”江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和她聊了好一会儿,才将人送出了门。
热滚滚香喷喷的汤面吃下肚,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
江橙和家人吃完饭,又烧了热水洗脸,倒上一盆热水烫脚解乏,给两只小猫添了猫罐头,这才在夜朗星稀寒冷的冬夜里,一家人睡进了炕上暖烘烘的被窝里。
熄灭了灯,望向窗外,能看到寒冬稀疏的星洒落在夜空中。
江橙抱着怀里毛茸茸的小橘猫,安心又静谧地闭上了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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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他喊醒了揉眼睛没睡够的江皮皮,动作轻柔地用热毛巾给江皮皮擦了脸,抹上护脸油,吃过早餐,就和奶奶、弟弟拿着篮子上山。
江家村背靠大山,江父江母的坟墓就在半山腰处。
树木环抱,清风飒爽,风景甚好。从半山腰处,远远一眺,便能望向江奶奶家小院。江父江母的坟墓选在这里,也是为此。
因着这大半年的时间,江奶奶都离家去了城里照顾两个孙子江皮皮和江橙,所以山上的草无人清理,长得又半米高,冬季枯黄,歪歪斜斜倒伏着,走起来一不小心就能绊住脚。
江橙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一边清理,江奶奶带着江皮皮挽着篮子走在后面。似是知道这条路是通向哪儿的,一向活泼的江皮皮也低着头,一路蔫蔫地闭着嘴没吭声,紧紧地跟在江奶奶身后上山。
倒是让江橙发现了,伸手摸了他的小脑袋好几下,温柔地安慰。
“没事,我们是来看爸爸妈妈的。”
六岁的江皮皮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一路走了大半个小时的功夫,三人才走到了江父江母的坟墓前。江橙不厌其烦地仔细将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用一块干净的湿布轻轻擦拭墓碑上的灰尘,和江奶奶合力将好吃亲手做的年货腊肉摆上,才带着弟弟江皮皮在坟前给父母磕头。
他默默看着父母的墓碑,闲聊着说起来这一年学校里的事,和奶奶、弟弟热闹的生活,街坊邻居们的照拂,以及翻天覆地的变化。
越说起来,越搂不住话匣子,说到有趣处,忍不住带起了一点笑容。
江皮皮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吐槽自己破坏大王的地方,不禁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虎头虎脑嘿嘿笑着伸手挠江橙。
江奶奶在一旁烧着纸,边笑边不由得热了眼眶。
足足说了一刻钟,仔仔细细将这一年家里人的变化跟父母详细地汇报完毕。凝视着墓碑上父母两人笑颜的照片,江橙深呼吸一口气,呼出一口冬日穿肺的寒气,缓缓最后说道:“爸妈,你们放心,我和奶奶、皮皮都过得很好。”
傻笑的江皮皮也难得安静了下来,和江橙一起端端正正跪在父母的坟前,悄悄伸出年幼的手指拉住了哥哥的手。
“我会照顾好家人的,明年再来看你们。”
江橙对着父母的墓碑,握着弟弟的手做出承诺。
扫完墓,灭了火,将燃尽的纸灰严严实实地用土盖灭,江橙就带着江奶奶、江皮皮一道往山下走。天已经临近晌午,冬日的太阳不烈,但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仍然帮助融化了一点身上的寒气。
来时,山上草高,特意没带两只小猫。
不知道小橘猫滚滚什么时候跟上了他们,江橙转头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小橘猫滚滚的身影,喵喵地仰着头向自己喊。
活灵活现的,也像是对自己喊什么话承诺的模样。
江橙又惊又喜,又是笑着摇头无奈,替滚滚摘下沾了毛茸茸一身的枯草,哄着它往回走。“滚滚,你怎么来啦?走,我们回家。”
小橘猫展劲扬被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摘掉身上滚满的草叶,忍不住喵喵了两声。看着江橙的侧脸,不由想起这个清隽的少年明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
但是他回想起刚才望见江橙拉着弟弟手跪在父母坟前那个单薄挺拔的身影,心里一时间满满都是酸酸麻麻,胀胀的有些闷气,第一次体会到为一个人这样心疼的感觉。
如果早知道江橙这样开朗,这样难过,这样身负重担,这样需要依靠和安慰……
他就应该对他更好一点的。
更好更好更好一些。
好到让他想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他面前,从此让江橙无忧无虑一辈子。
第63章
下山的时候,江橙一手拖着江皮皮,一手抱着暖呼呼毛茸茸的小橘猫,胳膊里还拎着篮子,简直可以说是拖家带口。
这回,江皮皮没跟着江奶奶走,小小的手紧紧地拉在江橙手里,一面顺着来时的小路往山下走,一面还止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瞧见山里面的什么东西都新鲜。
看到树枝顶上黑黝黝的一个鸟窝,他也好奇地叽叽喳喳。
再踩到地上草丛里不知什么动物的大/便,江皮皮也能尖叫着跳脚蹦开。
“哥哥,你看那是什么!”没一会儿,江皮皮又指着另一边,摇晃拽着胳膊让江橙看。
江橙被他摇得摇晃,挨不过他的喜气洋洋,转头一看,原来是冬天深山老林里留下的几棵野柿子树。
野柿子树在冬天,并不常见。几乎所有的柿子在秋天成熟时,就被山里的山雀、麻雀等啄得差不多了,跌到草丛里烂掉。
没想到,江皮皮这随手一指,指的路边树上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留了几颗野柿子,在萧条的冬天深山里格外红艳艳,挂在枝头引人注目。
江橙看了一眼,便笑了,拉住摩拳擦掌准备冲过去摘柿子的江皮皮,笑声问向江奶奶,“奶奶,这柿子树没主吧?是野柿子吗?”
乡下人迹罕至,这里又道路不通,留在山里的几户人家他们都认得。江橙自然也知道这座大山并没有承包的人家,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江奶奶一句。
江奶奶摆摆手,朗笑道:“是野柿子。咱这块乡里乡亲的都不兴种柿子树,漫山遍野都是野柿子树,尽管够吃的。江橙,你小心点啊,摘的时候别摔下树。”
“哎。”江橙朗声答应了一声。
乡下哪有这么讲究。见树不太高,江橙攀着旁边的山石,压着树杈,准备爬上去,用一根长树枝将硕果仅存的几颗野柿子打下来。
没想到,这一番动作看似轻松,实则十分耗力气,没几分钟,他还没够到树枝的位置,额头就冒出了汗。
还没有自家小橘猫的动作快,飕飕轻松地跳到树干上,越过冬天光秃秃的树枝,几步就窜高了,直奔树梢将野柿子打了下来。
一连串轻松快速的动作,别提多熟练了,看得江橙眼花缭乱,忍不住一呆。
等在树下六岁的江皮皮更是兴高采烈地鼓掌,开开心心地跑过去捡柿子。
“滚滚好棒!”
江皮皮不吝啬赞美之词,抱着小奶猫打下来的野柿子兴冲冲地直乐,看在手心里怎么看都看不够。经过一冬天的风吹雨打,这几个野柿子黄澄澄的,表面有些坑洼,不只是从鸟群嘴里啄过几口,还是被霜冻着了。但是举高头顶,透过冬日和煦温暖的阳光,一眼望过去仿佛透着光一样橙黄。
江橙小心翼翼地爬下树,给弟弟江皮皮扒了一个野柿子。除去酸涩的柿子皮,里面的肉瓤橙黄粉糯,甜的像蜜,软糯的口感再配上香甜的味道,是寒冬里难得的美味,吃一口就让人忘不掉。
江皮皮就这么捧着野柿子,在寒冬腊月里蹲在树底下,吃得专心致志,开心得头也没时间抬,江橙拉也拉不走,哭笑不得。
“等等,哥哥我再吃一口!!”江皮皮说得信誓旦旦,抱住香甜软糯的野柿子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