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不是在带我们兜圈子,到底还有多久?高高的一块石头壁,下面一个水潭子,这么简单的地方怎么还没找到?”
江橙熬过了眼前的黑,视线渐渐清明,后腰的疼痛却越来越明显,仿佛被人砸断了一般。他咬着冻得麻木的唇,勉强提了口气,坚持答道:“我也是从外面回来过年的,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对这山里不熟悉。”
这话从这群人一开始抓他上山他就说了,走到现在说了不下十遍,对方就是不信,他只能慢慢磨。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认出来这群人找的地方就是寒潭。
他和家人从扫墓的路上遇过,和自家小橘猫每天过去修炼的寒潭。
这寒潭的神奇之处,他和小橘猫早有体会。灵气充沛,利于修炼,草木旺盛,冬季常青。后来甚至在寒潭周围挖出了无数天材地宝,有百年老山参,灵芝,价值千金的草药……
他拿回家后,奶奶都妥妥当当地收了起来。
这座寒潭,必有不寻常之处。
这些外地人在山上找了数日,也多半是冲着寒潭来的。江橙想过免受点苦,直接将寒潭的位置指给这些人,但是适才上山时,这些人又遇到了一伙开枪的敌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手段让他不由心惊。
这群人真的是一群亡命之徒。
就算不是匪徒,那也手眼通天,杀红了眼,为着山上的宝贝不在乎多杀几个人,或者全村人。
江橙恐怕就算是他将寒潭的位置告诉了这群人,这群人也肯定会以为他早已经从寒潭得到了好处,逼他全都吐出来,顺便杀人灭口,不会轻易放过他。甚至,可能去骚扰威胁江奶奶和弟弟江皮皮。
念及此,江橙干脆就一口咬死他不知道什么石壁和潭水,不认识山上的路,指望对方把他当作一问三不知的小白痴,放弃他,给他一条生路。
“砰!”
又是一棍子,这次砸到了肩膀上,江橙的右肩巨疼之下几乎丧失了知觉。
“杀了小的,还有老的,”这群人中有人抽烟抽得凶,将烟头狠狠摁灭到江橙脸旁的雪地上,离他的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对方凶神恶煞地吐了口恶气,“我就不信这些天天住在山上的山里人,没一个认识路。”
“老板掉下石壁了,再他妈耽搁一会儿,人都没气了。”
“留在山下的两个兄弟怎么说,找到这个小孩家里人了吗?”有人沉声发问,紧闭着眼换缓解疼痛的江橙挣扎着动弹了一下。
“我问问。”有人拿出哗啦哗啦不甚清晰的对讲机,开始联系人。
听着山下的人要在村里使出狠手段,江橙一急。
“等、等等,”他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嗓子眼里都带着血沫子,干涸得仿佛被火撩过一样,心里又急又痛,努力睁开眼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辨别了一下方向。
尽管大雪覆盖,山上的路模糊,难以认清。但是他的头仍然努力动弹了一下,望向东面。
他知道,那是父母墓地的方向。
不管在山上哪里,他都始终能认出来的方向。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静到出奇,微弱地开口,“我不认识什么石壁,但是山上没有潭水。如果有水的话,听村里人说在东北面的山沟里以前有条小溪,村里人怕小孩子在山里玩出事,一般都不让我们去。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不是那个地方?”
这几句话,他咳嗽着喘气,分几次才说完。
但这群凶徒眼见是得了消息,为首的人迫不及待地冲着东北方向拔腿跑去,后面看押江橙的人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有信了,快来支援。”
江橙紧紧揪着的心,这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没想到——
“砰!”
又一棍子砸下。
“我他妈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山上天黑得早,又是大雪封山,道路不清,几乎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天气中完好无损地进山出山。江奶奶在家里等了好几个钟头,眼见天黑了,江橙还没回来,早就坐不住了,亲自出门去董奶奶家找,一问才知江橙早就走了。
顿时,江奶奶心里就是一急。
“那人能哪儿去了?江橙这孩子不是乱出门,不留一句话的人。”江奶奶急得直跺脚,问遍了全村,没人知道江橙的去处。只有福大爷和借住的吕青洲说,下午时看到村里有几个租房子的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往山上跑,不知道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也有人说听见山上响起枪响声的,怕是有人打鸟打野兔,也没有多想。现在村里大家伙聚在一块,七嘴八舌地一交流,才联想到别是这群外地人在山上搞什么别的事情,连带着江橙被牵扯其中,齐齐心急了起来。
江橙学习好,对江奶奶孝顺,友爱弟弟,和村里的人也相处十分好,早就是大家心里好孩子的模板。
从小于婶子家的小外甥,到其他人家的孙子侄女,家家户户都口口声声把江橙提到嘴上,叮嘱小辈们好好向他学习。
现在江橙出了事,全村的人都急了起来。
福大爷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年纪大,腿脚慢,第一个出面带头点火把拿手电,组织人准备上山找人。
小橘猫展劲扬在旁边听到江橙出事,抬起头望向黑夜中黑黝黝的大山,深山老林大雪盘山的影子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静悄悄地伫立在黑夜之中,让人心慌恐惧。
展劲扬深深吐出一口气,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迈开了脚步,心急如焚地飞奔跑向大山。
***
“找到人了!!”
这群凶徒顺着江橙指的模糊方向,最终还是找到了山沟里的石壁底下,找到了摔断腿躺在寒潭边的老板。
江橙身上被打了好几棍子,几乎站都站不住,一路上是被人拽头发拖过来的,脸上被树枝刮出了无数道伤口,被寒冷刺骨的风一吹,疼得麻木。但更疼的是身上被砸的那几棒子,让他从腰到腿都一点力气提不上来,痛得没了知觉。
此时达到目的地,他被狠狠地抛在地上,听着对方杂乱的脚步声冲过去救人。
“艹,太险了!老板差点没气了。”
“人没死就好,今天碰上的这帮都是硬茬子。这群逼来得比咱们还早,从另外一个地方上山的,在山里转悠了好些天,眼睛都憋红了,冲上来就砍人。”
“出世的宝贝就在这座山了吧?找了这么多天,把海城这么些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都找遍了,再不在这座山上,我他吗艹他大爷了!”
“等等,你们快来看,这些树怎么都他吗是绿的?!——”
江橙睁开眼,看着那群人救醒了老板,冲到寒潭边的树下,扒着翠绿葱葱的树叶看个不停,努力挪动了一下没有知觉的腿,咬着牙想往另一边的树丛里爬。
手指扣着积雪,一点一点爬。
两条没有知觉软塌塌的腿,重重地雪地上拖出痕迹。
他极力忍着咳嗽的意图,将满嘴的血沫子压下去,咬住了舌尖。只要能爬出去,哪怕爬出一点点距离,爬到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就有回家的希望。
把他们带到这里,他的作用就结束了。
再留在这些人的手里,他怕是自己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只是爬出去一米,刚有了一点点希望——
他后腰被砸了一棍子痛到没有知觉的地方,又被人用棍子毫不留情地碾压住,江橙疼得眼前一黑,嘴里的血沫子喷了出去。
“你他吗准备往哪里跑?”
“没。”江橙喘息微弱,眼前黑了又清晰,清晰了又发黑,近乎油灯枯尽。
“呲——”一棍子又当空劈下来,空气的破开声在他的头顶响起,江橙心底冷得没有声音,清楚这一次对方是不准备让自己活了。
然而他迟迟等了几秒,头顶的棍子却没有砸下来,一阵沾血的脚步声走进,凶神恶煞的气息靠近了他。
对方突然盯住了他,像是在端详评价着某种猎物,语气模棱两可地发问:“你也是修炼者?”
拿枪的同伴快步走过来,嬉笑着问,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看中这个人了?一个小孩,修炼等级也就这样。你想把他的灵气,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