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坞还在昏睡。
“咚咚——”手指叩响桌子的声音传到江坞耳边,同时传来的还有桌面的震动。
江坞被惊醒,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回不过神来。
诡物隗松就站在他面前:“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江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我睡着了啊?”
诡物隗松垂眼看他:“不然?”
江坞的额头睡出了红印子,被键盘硌得有点痒。
他伸手揉了揉,认命地捡起摔得到处都是的键帽,辨认着上面的标识,一个个重新安回键盘上。
再次弯腰找最后一个键帽的时候,江坞离诡物隗松很近,嗅到了它衣服下摆传来的细微的硝烟味。
这个味道很淡,却很冲,如一把尖刀一样,直直的插进了江坞混沌的脑子深处。
他的睡意被一卷而空,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
它刚刚开枪了,对谁开的枪?
江坞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背上的肌肉輕輕抽动了一下,带动他修长的手指也輕轻抽了一下。
他将键帽紧紧握在掌心里,坚硬凹凸的键帽硌得他掌心发疼。
再次抬头时,江坞像往常一样轻声抱怨,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师生一样:“老师,我真的不能明天再写吗?我好困啊。”
诡物隗松:“不行,在长时间的睡眠之后,你会忘掉一些细节。”
江坞将键帽轻轻按在键盘上:“我也不至于那么健忘啊。”
诡物隗松:“快写,别磨叽。”
江坞打开文稿,依照往常的习惯写下标题。
诡物隗松就站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写。
自己给自己移植心脏,是一个新病例,它以前从没见过类似的病例。
江坞写了几个字,又举手:“老师,我能申请来杯咖啡嗎?太困了,我快睡过去了。”
诡物隗松:“我去给你泡。”
江坞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能来几块小饼幹嗎?我也好饿。”
诡物隗松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们有一句话叫懒驴上磨屎尿多。”
“生理需求,没办法嘛。”江坞趴在桌上病恹恹地看着它,“不过,老师你对我们这些民俗也太清楚了吧?”
“听多了,慢慢就清楚了。”诡物隗松给江坞端了一杯速溶咖啡和一包小饼幹,淡淡说道,“文化传播得向来很快,这有什么奇怪的嗎?”
江坞喝了一大口速溶:“喝咖啡也是您在我们这个世界学的吗?”
诡物隗松:“嗯,之前我们喜欢用加加莉叶提神。”
江坞笑:“我吃过加加莉叶的棒棒糖,医院的小超市里有,我宿舍里现在还有一大包,每次晚上学习的时候,我就喜欢叼一个,吃的时候提神,吃完也不至于一晚上睡不着。”
诡物隗松嫌弃:“那玩意的味道那么奇怪,你也吃得下去。”
“不奇怪啊,很清新的青草味。”江坞吃了一块小饼干,仰着头对诡物隗松笑道,“我覺得比咖啡好喝,这里咖啡的味道太奇怪了,只有苦味和酸味,没有各种各样的香味。”
诡物隗松:“没办法,只是从你们这些外来者的记忆里提取出咖啡的味道模拟出来,总不可能跟现实世界中的咖啡一模一样。”
江坞:“都是模拟吗?”
“大部分东西都是模拟的。”诡物隗松看着他,“好了,别扯其他杂七杂八的,吃完继续写。”
江坞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把咖啡杯里剩的那个底儿喝完:“老师,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诡物了。真难为您到这个时候还对医疗技术保持着这么执着的追求。”
诡物隗松:“这么漫长的时光,如果不对什么保持执着的追求,要怎么打发?”
江坞:“怪不得您收集了一整个图书馆的资料,好多医疗技术还挺新的。那些资料是从奥森特他们那里收集到的吧?有一些资料我也没见过。”
诡物隗松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皱了皱眉,要催促他继续往下写。
江坞抬头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挺奇怪,您收集了那么多新资料,学习了那么多新技术,为什么没办法给眷属隗珺移植心脏,因为您并不是真正的隗松,只能读取隗松的记忆,没办法在此基础上创新吗?”
一人一诡物在灯光下对视,谁的目光都没有移开。
那种紧张的氛围在一人一诡物之间慢慢生成。
诡物隗松将一直在口袋里抓着的枪支拿出来,保持着指向江坞的姿势,淡淡地问道:“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第44章 谁的血?
江坞被抢指着, 听到詭物隗鬆这句质问,苦笑了一下:“可我不说出来,您也不会放过我啊。”
詭物隗鬆点点头:“这倒也是。”
说着, 詭物隗鬆用槍指着江坞, 示意:“站起来,舉起手。”
江坞缓缓站起来, 舉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您要做什么?”
詭物隗鬆淡淡道:“带你去见你朋友。”
江坞:“戚猗纵吗?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了槍声。”
诡物隗松:“他应该往我母亲那边去了。”
江坞:“我们也要往那边去?”
“嗯。”诡物隗松声音依旧非常平和, “走吧,你别轻举妄动, 我不太想对你开槍。”
江坞:“因为开槍之后,我要是受伤了,就没办法帮眷属隗珺移植心脏?”
诡物隗松:“差不多, 不过实在不行,等你的伤好了再移植也行,母亲的情况还可以,一时半会不会出事。”
江坞被诡物隗松拿枪指着,背对着它往前走:“事情都这样了,您就不怕我给隗珺阿姨移植心脏的时候,稍微动点手脚吗?毕竟您也是专业人士, 应该清楚, 只要我稍微动点手脚,移植效果可就差远了。”
这种大型心脏移植手術,難点可不止在手術台上。
下了手術台, 病人还有一个个難关要过。
诡物隗松懒得回答江坞这个问题,只道:“接着往前走。”
江坞举着手往前,慢慢说道:“您非常有把握?为什么,因为您根本不会讓我自主手术, 对吗?”
枪支抵住江坞的后背,推着他往前:“既然你知道,何必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江坞苦笑:“因为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啊。您打算把我做成眷属对吧?乖乖听您话,绝不会阳奉阴违的眷属。”
“留在这里不好吗?”诡物隗松平靜的声音在江坞背后响起。
诡物隗松说道:“没有纷争,没有恐惧,没有灾难,有的只有数万年宁靜和平的时光。你可以潜心研究医术,可以早九晚五,一周只上五天班。你还可以和你的恋人生活在一起。”
江坞低声叹道:“跟您说了,戚猗纵不是我的恋人。”
诡物隗松充耳不聞,继续说道:“哪怕成为眷属,你也能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你们见过我母亲,应该对成为眷属后的状态有一定的了解。唯一发生改变的就是生命形式跟现在不太一样。”
江坞:“生命形式跟现在不一样已经讓人很难接受了,何况要是成为眷属,就彻底成为您的附属品,没有自主性了。”
诡物隗松:“那没办法了,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
江坞叹口气:“您这话真讓人没法接下去。”
诡物隗松:“那就好好走路吧。注意脚下,别摔了。你要是摔倒,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开枪,将你转变为眷属再给你做手术,让你好好休养。”
诡物隗松的实力本来就比江坞强得多。
它性格谨慎,手腕强硬,江坞观察了一路,愣是没找到任何一个机会反抗,只完全被它用枪顶着,去到了护理部。
江坞原本以为,戚猗纵会在护理部中。
结果护理部一片昏暗,完全没有人影。
诡物隗松偏头看向左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