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故离开队伍这么长时间,白川一定会有所怀疑,但不管面对怎样的质问都要保持冷静,绝不能露怯。”
郑絮这么说,“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对。”
少年直条条站在眼前,双眼淡漠似乎任何人和事都印不到那双眼瞳中。
和活生生世界强烈的割裂感。
“哦?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郑絮想了想,手指按在白舒嘴角往上提了提,“浅浅笑一笑会更像。”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问,没有表露丝毫怀疑,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
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怕他难过。
“怎么了?”察觉白舒的沉默,左星天没忍住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之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九江那个女巫婆欺负你了?”
小白不见的那一刻,他们差点以为小白要被淘汰了,不管怎样,回来总是好的……即使可能被施了技能。
但凡换一个人左星天都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失心疯了,但白舒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即便白舒真被女巫婆蛊惑也不可能背刺他们。
藏在袖中的冰冷尖杵一时间热得发烫,似乎能灼烧相触碰的那块皮肤,他喉咙紧了紧,垂下眼睫遮住了复杂的神色,想好的话术一时竟说不出。
还是嵇康突然施展治愈术解了围,“是我趁那些人不注意,把他抱回来了。本来想给他治疗的,但他坚持要汇合之后。”
毕竟嵇康的技能一是群体治疗,对单个人使用有点浪费。
随着嵇康治愈技能的使用,三人心中的怀疑大大消减。
嵇康和他们有说有笑,并没有异常。
那应该没事。
三人踌躇满志。“现在九江只剩两人,一定趁这个时间去找异种当帮手了,最后的赛点到了,我们不能放松,加紧时间休养生息!”
白舒终于收拾好情绪,抬头时,嘴角向上牵起,重重点头。
看着白舒,左星天呆了一下,凑过去悄悄和安宁说,“你有没有觉得小白有点怪?他笑的样子……”
[苍天啊!我以为他们不会怀疑了,看来4号还是有脑子的。]
[白川还有救,好耶!]
[等等,上面的,你不是中区人吗?怎么希望5号被发现,立场呢?]
[欸,对哦。]
安宁顺着左星天的视线看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异口同声,“怪可爱的。”
[卧槽!他们到底带了多少层滤镜!]
[收回前言。]
左星天把箭袋重新递给白舒,“接下来还要靠你辅助远攻了。”
远攻?
拿到弓箭的手下意识摩挲了下,自觉找到熟悉的抓握位置。
比了比姿势,和手上的伤完全吻合,原来他曾在白川辅助到把手都磨损到这种程度吗?
白舒若有所思。
抽出白舒手中的弓和箭,安宁一巴掌拍在左星天脑袋上,“有没有点当学长的自觉?知不知道磨到伤口有多痛?”她对白舒扬头,笑得肆意,“接下来有我们就足够了,你且拿着这个短匕首自保,安心在我们身后。”
一场下来,小白又当输出又当奶一刻不停已经够累了,四比二的大好局势下何苦带着一人薅,而且杀鸡焉用牛刀?
“看哪儿!”融洽的气氛在看到远处突然出现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时戛然而止。
安宁蹙起眉,并没有在两人身边看到异种的身影,而且对方来得时间太快了。
“干他丫的!”左星天飞快给两人一人丢了一件武器,自己抄起长枪。
最后关键期,他要动真格了。
连身上挂着的各类武器都随本命一起收回,轻装上阵。
无人注意在九江出现的那一刻,白舒脊背僵直。
温暖画面如同被石头击中的脆弱镜子,转眼分崩离析,扭曲变形。
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是轻易恍惚了,以为自己真的属于白川?
不知道等这场比赛之后,他可不可以离开九江加入白川?
可经历过背叛的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满怀不确定和愧疚之情,白舒跟在三人身后。
他们自觉站在他面前,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开始的些许怀疑转瞬即逝。
他的步伐有些沉重。
安宁走在最前面。
显得谁没有镜子似的,第一次是没有防备,这一次,她一定要他自讨苦吃。
对面果然使出反向镜。
本着你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的想法,安宁瞅准时机立刻召出晶镜,“想照镜子我就让你们就照个够!”
既然躲不开,不如把对方也拉下水。
从对方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九江两人脸色大变。
身体失去协调性,场上五人行为怪异,左星天左脚踩在右脚上,脸朝下重重倒在地上,从土里挣扎着侧过脸,满是得意,“嘿嘿想不到吧,前五名额是我们白川的了。”
安宁聪明地没动,还能站着,无语地和左星天对视,“傻子,你脑袋转错方向了。”
“哦。”像第一次控制身体一样,左星天笨拙转头,重新嘲讽。
五人溃不成军,只能靠先灵取胜,他们这边有川主,比翼鸟和专诸,九江那边却只余治愈先灵王守一和可能还算灵活的兔子。
即便对方策反了异种也不怕,先灵能带他们跑。
这就是最后有无输出的重要性。
这样的阵容本该是赢定了的。
零九满脸复杂:“白川的考虑很周全,可惜……”他们对队友过于盲目信赖了。
比赛不能感情用事。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身后垂着头,却扔开匕首,一点点从袖中抽出尖杵的白舒。
他被三人挡住,没有被镜子照到。
[不要啊!小白!你绝对会后悔死的。]
[九江这招属实杀人诛心啊。]
“和白川汇合后,不管什么情况,优先淘汰4号。”
不仅因为4号是唯一的攻手,也因为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来源于4号。
郑絮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脑中萦绕,在他握上尖杵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每次想仔细看清那些模糊的记忆总会失败。
头疼,痛苦,不想去想。
对面的眼神直勾勾看过来,无声的质问:还在等什么?
白舒抓紧尖杵,眼神回归坚定。
心里有道声音好像在说,刺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白舒动了。
在三人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左星天身边跪下,高高举起手中的尖杵。
郑絮终于露出笑意。
虽然如此,可白舒表情反倒像是被捅的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缩小到极致,在眼瞳中剧烈颤动,握着尖杵的手攥紧到了极致,以至于把勉强结疤的伤口扯裂,溢出血线。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根本不敢看三人的表情。
为什么偏偏他是间谍!
为什么他不能在一开始就加入这只队伍?
于其忍受身体和灵魂撕裂般的痛苦,还不如让他就那样死在丧尸手中。
“啊……”回归白川后沉默不语的他终于发出第一声,是破不成声的呜咽。
高举的手狠狠刺下。
“咣当。”
金属掉在土地上不算清脆的声音。
感觉受到了阻力,白舒呆呆抬起头,他手中空无一物,尖杵掉在地上。
嵇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臂垫在他的手下,满脸无奈,“不想干的事就不做了,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不是?”
抗拒大到他都能清楚感觉到了。
好在他力气不小,能拦得住他。
不,即使没有他结局也是一样的。会像刚才的一幕,嵇康眼中多了抹笑意,分明在他拦住之前,尖杵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九江2号淘汰。”
“九江3号淘汰。”
当尖杵和讹兽随主人的离开而消失,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随着被冲破的裂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