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作训服外套的帽子,将唯一有些两眼的白发隐藏起来,转眼间就隐没于黑夜之中。
当闻璱通过这一片过渡区,正是在污染区落地之后,回头望去,舒颖和逄靥星竟然都还在路上。
只有弓铮皎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虽然不能起飞,却一直很谨慎小心地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所以这个忙里偷闲的“二人世界”只足够他们说寥寥几语。
弓铮皎说:“那个金峙,这次让我来和他交涉,好吗?”
闻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吃醋了?”
“……一开始有一点。”弓铮皎轻抿薄唇,“但知道他就是那个基金会的人,我就觉得你真的受了很多委屈。”
课题发生事故后,基金会曾经毫不犹豫地想将闻璱丢出去,成为和希冕创辉博弈的“由头”。
即便那个金峙似乎对闻璱那么有情,但利益面前,或许是权衡之后选择放弃,或许是人微言轻,金峙都没有出面帮闻璱一把。
怪不得帮闻璱保存小电驴的时候服务那么到位,大概其中也有几分愧疚?
闻璱和金峙的私交深浅,弓铮皎不知道,当然也没资格要求金峙当时一定要做点什么才算应当。
弓铮皎只是油然而生一种愤怒,夹杂着隐隐的亏欠。
他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认识闻璱就好了。
在过去许多闻璱困难的时候,他都缺席了,甚至最早能追溯到小时候闻璱被邻居编排谣言上……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补偿的,哪怕他知道闻璱并不需要。
但从今往后,他想说到做到,人如其名,成为替闻璱冲锋陷阵的那个骑士。
第99章
这番话让闻璱着实怔了片刻。
闻璱看着弓铮皎认真且比求婚时还镇定的表情,渐渐敛了笑意。
他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逄靥星和舒颖靠近过来的身影,只能简短地答了一声:“好啊。”
正式进入污染区之后,一些精神力设备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过这次行动的时间不算紧张,更重要的是小心避开其它小队,行进速度不快,关于闻璱“座驾”的归属权竟然有人意见相左。
弓铮皎下意识道:“我有经验。”
逄靥星也只是出于习惯地幽幽道:“我经验更多。”
弓铮皎:!
被这么一说,弓铮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逄靥星本来就是闻璱的副队长。
舒颖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能为这点小事呛起来,默不作声地研究着自己的污染监测设备。
而另一边,闻璱调试好通信器,转头直接安排分工:“别操心了,我趁夜走空路,比你们更快。”
话音落下,一双羽翼从他背后再次探出来,昏黑的夜里,即便是眼力过人的哨兵也只能依稀看见轮廓。
顿时,一切争吵、辩论的苗头都被掐住了。
闻璱又跟几人再次确认过计画和路线之后,双翼舒展,轻盈地跃上了天。
污染区的大气反射也很特殊,天空中既不见什么雨云,也看不到一颗星星,黑蒙蒙地。
弓铮皎极目远眺,才能依稀看见一缕从帽子里偷偷溜出来的发丝,宛如一道流星一闪而过,划开天幕。
“走吧。”
闻璱所言非虚。
这夜在赶路中度过,到天蒙蒙亮时,通信器里传来闻璱的声音:“隐蔽,有小队。”
类似的情况这夜已发生过几次,所幸一切顺利,三个哨兵熟练地查找了一处遮挡躲着,静候小队路过。
蹲了一会,闻璱还没发话,弓铮皎突然出声:“这么巧?”
他按了按耳朵上的通信器,往天上望去:“是彭枭的小队。他的精神体在天上,你得小心了。”
然而,那边闻璱轻叹一声:“我知道。可惜已经迟了。”
“怎么回事?”
“他的精神体已经发现我了,好在高空距离远,他和精神体之间的联系被我暂时切断了。”闻璱无奈道,“抱歉,你们得动手。”
“不怪你。这里离内核地带还远,他们驱赶蔓生蜥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弓铮皎飞快地说,“需要我做什么?把他打晕?”
“那倒不至于。”闻璱道,“他的精神体曾经被我接管过,再给我些时间,我就能骗过它,但你们最好能做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显然闻璱还是主张尽可能不要和正在任务中的小队动手,虽然和对方之间积怨已久。
不被发现的办法不止一个,当然还是优先选择不要影响到正常任务的选项。
可弓铮皎听闻璱的意思,似乎是还给彭枭留了情面,撇了撇嘴:“那还不如我把他打晕,也算转移注意力了。”
“……不要代入你的私人感情,把他们当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好。”闻璱制止。
弓铮皎心里当然还是不服,彭枭怎么有资格和陌生人相提并论?但闻璱既然开口了,他就不会不执行。
他转头征求逄靥星和舒颖的意见,舒颖从硕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易拉罐,朝弓铮皎指示的彭枭小队方向扔了过去。
弓铮皎看着那罐子脱了手才问:“那是什么?”
“我自制的催泪瓦斯,从流泪蛙身上提取的,对哨兵和有实体的污染生物都有特攻。”舒颖介绍,“流泪蛙在这周边有群落,也不容易被怀疑。”
弓铮皎和逄靥星一起鼓掌:“漂亮。”
闻璱也在通信器里道了一声“谢谢”。
“风向朝我们这边,我们最好也换个地方呆着。”弓铮皎又道。
他对气流运动很敏感,刚才之所以能敏锐地察觉到靠近的小队是彭枭,就是因为风送来了情报。
“可以走了。”闻璱说,“催泪瓦斯效果斐然,彭枭直接把精神体收回去了,绕开他们继续行动就好。”
于是地面三人又一起迈开悄无声息的脚步,疾速而又无声地从彭枭小队事故现场绕行。
只不过,那边哭得呛得不可谓不惨,其中又以彭枭的反应最大。
似乎是因为异变突然发生时,其他人的精神体都在身旁,也因此响应速度极快地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应,大多只是被呛得咳了两声就屏住呼吸。
唯独精神体在高空被闻璱迷惑的彭枭一时恍惚,对着烟气就是猛吸了几大口。
哭声犹在耳边,弓铮皎会心一笑。
回过头去之间逄靥星笑得更是开怀,就连通信器里闻璱的声音都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绕开烦人的苍蝇之后,又是走走停停,直到下午日落时分,几人算是顺利抵达了内核地带周边。
闻璱也从天上落了下来,飞了一整天,又在持续做侦查,他的精神和身体都高度疲惫,坐在垫子上一边吃能量棒一边补充水分。
不止闻璱,大家都赶了一整天路,说精神焕发一定是假的,今晚大概就要在这里扎营休息。
弓铮皎搭帐篷,逄靥星煮饭,舒颖则研究着污染监测仪上载来的数据。
她的监测仪比狼群小队在使用的那种要小巧许多,功能更多,还可以随身携带。
戴在手腕上像一个超大护腕式手表,看起来是污染生物研究院内部使用、还未发行推广的新产品。
“记录显示过去一周内,这里似乎都没有过酸雨的记录。”舒颖皱眉,“这很奇怪。”
闻璱眨了眨眼,咽下口中的能量棒,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它没有移动,还是没有‘产生’?”
前者是异常,后者则是更加异常。
‘酸雨’本应该随时移动,即便将它仍然按照一种气像现象来理解,内核地带也很少会有全区无‘酸雨’的情况发生。
更不用说,这趟来,闻璱和舒颖就是为了证明‘酸雨’是一种生物,就更认为它必然持续存在。
“我不知道。”舒颖凝重道,她很少说这么没把握的话。
“没关系,反正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去追‘酸雨’的,这里没有记录,那就多跑几个地方好了,总会有的。”闻璱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