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璱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它的翅膀,把它提出湖中。
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闻璱有绝对的掌控权。
他捏着这只诡异的生物,避免触碰到触手,也避免从荷叶边掉出来的光点掉进自己的图景里,试图调频跟它沟通。
不幸的是,频率从高调到低,闻璱找到了能听懂它的频率,却发现无论在哪一个频率,这种生物似乎都无法接收到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
很有可能它保留了正常水母的部分结构,它并不存在大脑,只有神经元。
脱离湖水之后,它的触手很快变得干瘪、卷曲,彷佛在说:好疼。
闻璱刚才听到的也是这样的信息——它不断地重复:疼、疼、疼……
这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了,疼痛不就是它所带来的吗?至少弓铮皎之前牙疼了一路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毕竟不是在实验室里,闻璱不好就地开始研究,只得在精神图景里捏造了一个单独的局域,控制住这只生物。
脱出精神图景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卧在一旁的弓铮皎。
他大概是彻底失去意识了,蜷缩的姿势宛如返回母体的胎儿,手心却还紧紧地攥着闻璱的外套衣角。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惊呼。
“小心!”
闻璱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北极熊和逄靥星一同向自己扑来,熊脸和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比起攻击,这动作当然更像是想要把闻璱扑开,只是距离尚远,恐怕很难成功。
而弩箭再次发射的声音紧随其后。
闻璱的听力远不如这几个哨兵,拟态融合之后,才堪堪能够听声辨位出第二发弩箭射向逄靥星。
显然宫博士已经察觉到逄靥星动作的异常。
另一侧,舒颖的银环蛇调转方向猛然袭向宫博士。
然而在这发弩箭射出的同时,宫博士就直接将干扰器调到了最高强度——
闻璱用小翼立刻护住耳朵,逄靥星和舒颖却躲避不及,立刻被声压冲得栽倒在地上,逄靥星甚至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第三箭,宫博士的计画是瞄准闻璱。
当他用弩箭对准闻璱时,却发现不过是眼皮一眨的功夫,那处已然只剩下一个趴在地上的弓铮皎。
怎么可能?不对劲!
宫博士瞳孔骤缩。
他对自己用弩箭射击的水平心里有数,所以格外警惕,刚才弓铮皎才趴倒,闻璱还躺在地上时,他就立刻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距离并不算很远,以他的水平,固定靶不可能脱靶。
紧随其后的第二箭虽然未必能命中,却也成功地逼开了逄靥星扑救的路线,又用次声波控制住了这两人,按理说,闻璱想要避开他的第一箭,就只能闪躲向接下来的方向……
除非闻璱完全没躲,直接接下这一箭。
箭头扎进闻璱的手背,一阵钻心的刺痛顿时爆发开,闻璱也是眉头一紧。
但他彷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双翼展开,直冲向宫博士。
在次声波的干扰下,闻璱对宫博士的定位也难免出现误差,所以为了确保这一击必中,他在宫博士近前就放弃飞行,用那双展开之后格外庞大的双翼攻击。
翅膀扇在宫博士的肩上,当场把宫博士扇得飞了出去。
只是宫博士也很谨慎,弩箭、麻醉弹和干扰器都被固定在他的手臂和腰上,哪怕主观脱力,也不会让这些武器脱手。
他在半空中翻滚,有些手忙脚乱地触发了其它布设好还没用上的震荡弹,地面上又是一阵噪音与爆闪。
还没等到落地,又被闻璱赶上。
闻璱用小翼护住了耳洞,但仍然受到震荡弹影响,耳洞里流出一丝血色。
他顾不上再管地上的人,反正震荡弹的实质杀伤力有限,最多让这些哨兵晕得更久,现在,他必须先控制住宫博士。
这一回,闻璱从背后锁住宫博士的喉咙,似乎打算直接拧断脆弱的脖颈。
一时间,对死亡的恐惧让肾上腺素发力,哪怕宫博士固定着弩箭的那只手臂连同肩颈都痛得像是碎成了粉,他还是用另一只手摸到麻醉弹,想把箭头插进身后闻璱的身体里——闻璱想躲开就必须要松手。
挨过一箭的闻璱当然知道这看似小巧的箭头有多吓人。
到现在,他中箭的那只左手都痛得使不上力,连带着半边身体似乎都在发颤。
但他清楚现在无论付出什么,都不能再给宫博士任何缓冲的机会,宫博士手里针对特种人的武器太多。
好在这一箭最终没有成功扎进去。
颈动脉受压令宫博士只来得及抬起颤抖的手,意识终究无法支撑着他用力,完成昏迷之前对闻璱的最后反击。
闻璱缓缓下落,在还没有完全降落时就松开手,失去意识的宫博士便坠落下去,被艰难赶来的逄靥星接住。
干扰器被快手的逄靥星立刻关闭,连同弩箭、特制麻醉弹一同拆除,即便如此,逄靥星仍然不安心地翻来覆去检查了宫博士浑身上下好几圈,确保没有任何其它可疑设备,才把人捆起来。
他恶狠狠地用熊掌一拳打碎干扰器,扒拉着碎片抱怨道:“真是服了,这些东西都是哪弄来的?”
被一个普通人逼成这样,逄靥星觉得这事说给以前的自己听,连自己都会笑掉大牙。
“……白塔研发的。”闻璱在弓铮皎身旁落下,一边检查自己的手,一边检查弓铮皎的情况,目光还一心三用地盯住了逄靥星的手。
他没问,但逄靥星已然心里有数,又让手掌变成了熊掌,在闻璱面前嘚瑟地摆了摆:“嘿嘿。”
“怎么回事?”闻璱看他。
“我也不知道。”逄靥星在熊掌和人手之间来回切换,“好像无师自通地就这样了。”
说话时,舒颖也赶上来,她很迅速地张开嘴,生疏地像弓铮皎那样“哈气”——昙花一现地展示了一下同样拟态融合后变长的虎牙,或者说毒牙。
“我们遇到了酸雨,它确实会引发精神力过度活跃,但我发现,它似乎能够帮助我们学会‘调频’。”舒颖言简意赅。
闻璱惊讶:“详细说说。”
“我们按照原计画地毯式布设监测仪巡逻,终于有一次遇到了酸雨,记录期间,这个人出现了。”舒颖指了指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宫博士,“他用弩箭和干扰器袭击我们,昏昏沉沉之中,我的精神图景里出现了一只既像飞蛾也像水母的东西,我想要抓住它却抓不到,尝试抓了好一会儿,醒来之后就发现,我已经拟态融合了一小部分。”
逄靥星打岔道:“是舌头,你知道我一回头看到她有两条分叉的舌头,给我吓一跳,以为你们一个个都玩这么花……”
“……”闻璱暂时懒得理他,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这个人很奇怪,他的向导素似乎能蛊惑我们。他在我们的营地呆了一会才离开,似乎是在找你和弓铮皎。他的弩箭确实很吓人,而且很警惕地一直调整着干扰器,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就继续伪装着,可惜‘酸雨’过境之后,那只‘酸雨’也消失了。我们临走前还给你留了信,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谢谢。”闻璱道,“当时没想这么多。”
逄靥星叹气:“我就说当时应该给你画一副画像的,你要是看到画像,立刻就能反应过来留信的是我,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舒颖便问:“所以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拿到这些白塔内部的设备?”
“希冕创辉的宫博士。”闻璱指了指弓铮皎,“他的法律爹。”
“普通人?”舒颖皱眉,“也是,怪不得那些设备对他无效。他找你又是为什……”
话没说完,她结合刚才所闻,心中已然有了猜想,脸色也沉凝下来。
“他换我作为新目标了,所以计画有变,他只能亲自动手。”闻璱摸索着下巴,“我猜希冕创辉最近或许不太平,他才能趁机分走了白塔、特种人这边的蛋糕,不过污染区毕竟受公会管制,他能插手的还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