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铮皎半晌没应声,定定地看着他,渐渐红了脸:“你心疼我。”
闻璱:“……”
感觉道理又讲给狗听了。
弓铮皎道:“你不用感到难过,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要这样做,你一定会说没必要——正因为我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才愿意为了你这样做。”
“因为你不是那种人,而且……”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而且,我喜欢你。”
“以前我以为,我喜欢一个人只会把他拖到泥潭里,但你不一样,就算面对你不喜欢的人深陷泥潭,你也总是会伸出手,想要拉他上来。”
“所以,我愿意为了达成你的目标做任何事,只要你肯让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弓铮皎还在说,“你不忍心利用我,所以,我才愿意被你利用。”
“我在向你学习,”弓铮皎眼神明亮而专注,“但我只想这样爱你一个人。”
这番告白太过于突如其来,但只要想想做这件事的人是弓铮皎,竟然有种意外的合理感。
闻璱也认真地看着他,最终说:“那不是爱。”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利用、伤害……至少闻璱不是。
还没等弓铮皎有机会深思这句话的逻辑,闻璱冷了脸:“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我的队伍需要的是服从指令,而不是自作主张,哪怕你认为那对我好,也可能打乱我的计画。”
弓铮皎垂头丧气,蔫蔫地应了一声:“明白。”
但过了一会儿,弓铮皎贼心不死,又重复了一遍:“你心疼我。”
彷佛身世的事他都可以不深究,但这个问题他一定要强求一个回答。
闻璱无语,破罐子破摔道:“再问就不心疼了。”
“嗯,有过就足够了。”弓铮皎反过来安慰起闻璱来,“其实我真的觉得还好,我那么说是为了给叔叔营造我很生气的压迫感,这样他才会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危机感……至于他想花钱买我的命这件事,其实换个思路想就好。”
他说着,竖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假如我真的被绑架了,我叔叔很爱我,但他是个穷人,绑匪要一百万,他也拿不出来——但现在,虽然希望我死的也是他,起码他还是花了一百万加一个康复中心的,对吧?”
闻璱:“……”
就是那张一百万现在在温泉的水池子里已经泡烂了。
闻璱敷衍地附和:“那你还挺豁达的。”
“因为有你心疼我了。”弓铮皎还在惦记这件事。
思索片刻,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那现在,我能申请一个‘抱一下’吗?”
闻璱伸手在温泉里蘸了两滴水弹他一脸:“批准,但延期执行。”
这边谈话拉扯了好些功夫,闻璱还惦记着跟张律师约好了半小时后酒庄门口见的事,一抱起来,弓铮皎肯定没完没了,十有八九要耽误。
弓铮皎有点不情愿:“真要去见他吗?你现在都知道我父亲不是我父亲了,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你说过照片上的人是宫博士,我想见一见他。不过,我不打算这次就直接问他关于项目的事,你也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伤敌八百,自损两万。”
见闻璱一本正经,弓铮皎才从这个正事与私情的漩涡里被转出来。
“好吧。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和他说话其实挺烦人的。”弓铮皎叮嘱。
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在社交上通常表现出一种缺陷,这也难免,闻璱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酒庄门口,张律师等待已久。
和闻璱、弓铮皎会合之后,张律师照旧向闻璱点头示意,也照旧不知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弓铮皎。
闻璱忍不住问:“张律师,你是看不到弓铮皎吗?”
弓铮皎抢话:“张律师单纯的犯贱而已。”
张律师瞥了一眼弓铮皎,礼貌道:“弓先生怎么会这么想?只不过,老板确实建议我们,尽可能少跟你接触,其中也包括视线接触。”
避免视线接触——闻璱确认了,他们确实把弓铮皎当作“了笼子外的野兽”来看待。
弓铮皎冷笑道:“那你最好也少跟闻璱抛你那媚眼,毕竟我管很宽的。”
他总是把张律师当假想敌,闻璱却觉得,张律师的态度实在清白,而且,张律师都快跟自己差辈了,实在没这必要。
只不过张律师的言行上也确实有矛盾之处,或许弓铮皎只是对此更加敏感。
说话间,三人进入酒庄,在地窖的酒柜之间,见到了仍然踌躇于选酒的宫博士。
闻璱见过宫博士的双胞胎兄弟,也见过宫博士年轻时的照片,仍然在此刻感到一丝惊讶。
因为眼前的宫博士他……竟然长发飘飘,还烫了个大卷,造型着实令人无法理解,不过,倒是和宫董形成了鲜明的差异。
弓铮皎和张律师似乎都对这稍嫌小众的搭配习以为常。
张律师打了个招呼:“博士,下午好。”
宫博士也回以一声:“下午好,张律师。我正在挑今天要喝的酒,但没什么头绪。”
张律师便发挥万能打工人的作用,立刻道:“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他说着,似乎随手从酒柜中取出一瓶名贵的干白。
“罗曼尼酒庄的蒙塔榭白葡萄酒,年份悠久,口感清新,层次丰富。最重要的是,符合宫董今天的心情。”张律师笑了笑,“我们刚从宫董那边来,刚才似乎勾起了宫董某些不太好的回忆,我想,他现在不太会想喝红葡萄酒。”
宫博士瞭然地点点头,接过酒握在手中。
张律师补充道:“不过,这瓶白葡萄酒无需专门醒酒,但别忘了饮前轻轻摇杯——呵呵,只是个小建议。”
酒的话题到此结束,张律师示意宫博士不要忽略自己的身后。
于是,宫博士的目光才从手中的酒瓶移开,越过张律师,看着弓铮皎。
宫博士很平静:“你怎么来了?不是没有给你发请柬吗?”
话音才落,他又转向闻璱:“这位又是谁。”
“博士,您开玩笑了。”张律师睁眼说瞎话地打圆场,“这位是弓铮皎先生的约会对象,哦不,是情人,闻璱。”
说到“情人”二字时,他专门用重音给宫博士划重点。
“铮皎也到这年纪了。”宫博士道,“你们发生星行为了吗?事前记得要做体检,不要走你堂哥的老路。”
一上来就说如此炸裂的话,连张律师都有点挂不住脸了。
弓铮皎也冷着脸说:“少管,我干净得很。”
闻璱:“……”
虽然他个人认为,按照宫博士的意思,应该是提醒弓铮皎注意自己。
幸好闻璱对眼前的一切有预期,加上弓铮皎的反应实在有趣,这冒犯的话并没让闻璱萌生出太多不悦,只是忍不住低声问:“你堂哥怎么了?”
“哦,就是叔叔的大儿子,宫烁的大哥,参加那种聚会不做保护,得病了,我父亲认为他是家族耻辱,叔叔也不让他参加宴会,最近他比我还不受待见。”
闻璱:“……”
这宫家真是人才济济啊。
宫博士突然盯着闻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渐渐软化,露出一个模式化的微笑——且果真如弓铮皎所说,有些轻微的高低眉。
“等等,你是一个向导,而且是融合派?”
第53章
闻璱陡然一惊。
在这场几乎全是普通人的生日宴会上,闻璱几乎已经习惯了像张律师这样对特种人一无所知、像宫董这样对特种人揣有警惕的普通人。
以至于在与宫博士见面之前,闻璱的心理预期唯独不包括,被就这样看穿融合派的秘密。
张律师一脸茫然:“什么是融合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