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特!你怎么在这儿,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权意急吼吼地从几位长辈手里挣脱出来, 在一个任何光线打在脸上都无懈可击的角落, 找到了托着下巴发呆的失联战友, “这真的是你堂兄的乔迁宴?我怎么感觉今晚的淑女比社交季宴会还多……嘿,你看什么呢?有在听我说话吗?”
说着他拱过来, 伸着脖子往面前凑。
“没什么。”
兰斯洛特挥了挥手, 光屏消失不见,掀起眼皮打量四周,猝不及防与不远处的母亲对上视线。
她身边正站着商会主席一家人,离她最近的是位俊秀青年, 也随着她的目光往这边瞧。
“……啧。”
兰斯洛特飞着耳朵叹了口气,很快地重新打起精神,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他朝那个方向举起酒杯,嘴角恰到好处的笑意不深不浅,轻轻抿了口酒。
权意往两边来回移动视线,最后疑惑地瞪着他:“不过去吗?”
兰斯洛特敷衍:“不去,我已经过了老实巴交地背着手,同长辈们问好的年纪了。”
“别装傻,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权意八卦地挤挤眼,压低声音谈论那个年轻人,“他就是伊诺安吧?隔壁加德罗学院机械系的天才,最近刚得了机械师新人奖……”
兰斯洛特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哇,年轻有为,不过比我还是要差点。”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权意无语地撇了撇嘴,对着面前不要脸的家伙直说,“你不是很崇拜幽灵吗?或许和他很有话题。”
兰斯洛特奇怪地瞥他一眼:“为什么?”
“我看过他的作品,怎么说呢……和幽灵的镌刻手法有点相似,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幽灵?”
“不会。”
“这么肯定?你见过幽灵啦?”
“没有。”兰斯洛特想了想,得出个敷衍的结论,“一点……直觉。”
“反正不是他。”他飞快地补充。
权意耸了耸肩:“好吧,我只是听说他人挺谦虚,风评一直不错。”
谦虚到让所有人都知道的谦虚?
兰斯洛特转了转耳朵,他十岁起就不用这种稚嫩的把戏臭显摆了。
权意见他不说话,飞快地又瞟了一眼,提醒道:“而且你妈妈好像挺喜欢他的。”
“她更喜欢他的商会主席母亲。”兰斯洛特笑眯眯地断言。
他们的闲聊吸引了更多同龄人过来打招呼,兰斯洛特及时换了话题,准备从身边的侍者托盘里再拿杯酒——
“先生你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要来点蜜瓜酒吗?”
熟悉的声音让红发贵族微微一愣,他回过头去,还以为产生了幻觉——
额前栗色碎发一股脑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在莲灯绚烂光影的晕染下,侏儒兔兽人的眼睛特别有神,歪了歪头,冲着自己浅浅的笑。
兰斯洛特一晚上的心不在焉总算有了集中点,他发现每当稍不留神,这人就能蹿没影儿,而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也好,在这儿晃悠,总比跟乱七糟八的人,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要强。
兰斯洛特还没再开口,尤安就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顺溜地抢答:“我只替音沛顶一天,她被劳拉教授逮去办公室了。”
兰斯洛特感慨了声“可怜的姑娘”,随即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家伙,眯着眼,严肃得就差揪着耳朵提醒:“忙完别乱跑,等我一起回去。”
“好的哦!”
尤安飞快答应,偏头转向权意,见对方懵懵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需求,于是举着托盘精神抖擞地离开。
他穿着深色制服,在宾客间无声穿梭,偶尔停下来,低垂着洁白的后颈为客人添酒,每个角度都很养眼。
尤其是后腰下方那颗卷成毛球的尾巴,也随着轻快的步伐一跳一跳地抖。
“他是谁?你们的同学?”有人按耐不住地问起来。
这几人不过是点头之交,算不上熟络,权意往嘴里丢了颗坚果,随口答道:“对,兰斯的室友。”
“哦……室友……”他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拖着的调子更像是在谈论暧昧的情人。
兰斯洛特摩挲着酒杯的动作一顿,偏头挑起一边眉:“怎么?”
“不,没怎么,只是单纯觉得他又乖又漂亮,想认识认识。”
“他长得比昨天脱了衣服满地爬的家伙更不错……”
“瞧那团尾巴,屁股摇起来该多好看啊。”
“光摇屁股有什么意思?”领头的棕发青年低低地笑了两声,“更适合……玩点刺激的。”
权意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又小头控制大头了?”
被怼了一声,那人也不在意,随口说着开个玩笑,紧盯着走远的身影,眼底流露一丝贪婪。
权意皱了皱眉,偏头看向身侧的兰斯洛特,后者只是静立在一侧,笑眯眯地举着酒杯晃悠。
大多时候兰斯洛特是一位优雅的绅士,即使在实战课也会点到为止,但有时也会另当别论。
宴会热闹起来的舞曲渐渐被雕花门板隔绝,轻快的鼓点咚咚咚落下,镜面恰好裂出放射状的蛛网,范围一层比一层大,染出带着腥味的红。
“对不起……是我错了……求、求求你……”
虎口扼住最脆弱的咽喉,快要晕过去的贵族被抓起后脑头发,他视线模糊,只能浑身抽搐着,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
“不要紧张,对,就是这样,放松……记得保持呼吸——”
惊人的力量倏地压下,盥洗池被一颗棕色脑袋溅起水花,翻滚的水浪逐渐变得浑浊。
“够刺激吗?看来你很喜欢……哈哈,那就再来一次。”
*
贵族修建迷宫肯定很有一手。
尤安夹着托盘,表情呆呆地站在回廊中央,心底得出这个新结论。
忽然,头顶的兔耳朵抖了下,他循着微弱的动静,快步走到回廊拐角往里探头,眼睛骤然一亮。
兰斯洛特擦着手,哼着轻快的曲调从盥洗室门口走出。
他身上那件剪裁精良的外套不见踪影,衬衫下的肌肉紧实并不贲张,一截劲腰收束在深棕色的马甲,称得他肩宽背挺,此时正像个完成定点动作的男模似的,正慢条斯理地将修长的手指填入黑色手套。
轻轻收拢五指,又缓缓张开,严丝合缝包裹至腕骨上方,然后抬起头,对着一脸呆样的尤安挑了挑眉。
尤安不想暴露自己走错路的事实,这样会显得他很不聪明。
他迈着大大的步子走过去,想要很坦然地打声招呼,比如“好巧,你也来尿尿”之类的。
但很可惜,他被地毯绊了一下,一个头锤砸进兰斯洛特胸膛。
没想到对方看着劲瘦,胸膛居然软软弹弹,脑门一点都不疼。
兰斯洛特故作惊讶,一把推开他:“我要叫非礼了,先生。”
“叫吧叫吧……”尤安忍着害羞说了半句固定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