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尤团团最近因为老是喜欢蹭人手心,耳朵中间的毛毛被压实了,有点平,正蹲在哥哥的工具箱上,对着镜子干瞪眼。
尤安眉头微蹙,一脸严肃地用小梳子帮他还原,可惜效果甚微,没等他想出别的法子,浩浩荡荡的队伍就闯了进来。
尤安倒吸一口气:“这太高调了吧?”
“先生,人生苦短,迎风招展,张扬点没什么不好。”兰斯洛特笑眯眯走来,大手裹住尤团团搓了搓,余光一瞥,触及到对方敞开的衣领。
尤安拿出领带,干巴巴道:“还没来得及系好。”
“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我还能指望你干点什么呢?”兰斯洛特抽走他手里的领带,看了看,“早说了让菲奥娜跟着你……这条不行,上次戴过了,换新的。”
他挑剔地选了条蒸汽棕的斜纹款,上面有颗刺绣的小兔头。
尤团团仰着脑袋看:“和我好像哦。”
“对,就是让人按你模样绣的。”兰斯洛特笑了声,对着尤安的米色衬衫比划,觉得还不错,顺手挂在了人脖子上。
他将挂在臂弯的外套铺到桌面,对尤安扬了扬下巴,“坐上来。”
尤安从善如流地背过身,踮脚坐到桌面,穿着小腿袜和皮鞋的两条腿自然垂落,鞋尖蜻蜓点水般贴着地面晃悠。
往常兰斯洛特就算闭着眼都能系出个花来,这次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四手结,竟然拆拆挑挑重复了好几次。
尤安垂着眼,默不作声地瞧兰斯洛特给自己系领带。
他有点回忆起小时候上幼儿园,他被双亲围着,一人给他画红脸蛋,一人低头帮系小领结,再之后的学生生涯里,就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坐在座位,像角落里孤零零的小蘑菇,看着台上欢喜台下热闹。
每当这种时候,尤安就想,我的兽形天生就很小,不被人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没陷入回忆太久,头顶的兔耳朵就要被不停歇的絮絮叨叨塞满。
“别紧张,等会儿就像练习那样,站上去,演奏,鞠躬,下台……”兰斯洛特最后整理了下领口的位置,头顶的三角耳往后转了转,似乎在思考还有没有说漏的地方,盯着人又开始重复,“你别紧张,等会儿……”
尤安已经把流程牢记在心,弯着漂亮的黑眼睛笑起来:“放心吧,不会让你丢脸输掉赌约的。”
兰斯洛特替他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垂眼盯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嘴唇动了动——
“不好意思,你必须出去了。”
组织部的干事敲开门,一脸为难地提醒,“还有那些礼堂外面飞着的机械兔子……校长说晃得他眼睛疼……”
哦,还巡游着呢。
兰斯洛特就像才想起来似的,让人通知下去,先别飞了,直接停放进内场中心下层的隔间。
在对方的催促中,他随口安排好,将尤团团放到肩膀,转身看向尤安:“好了,我们一会儿见。”
这简直就像送小孩第一次参加幼儿园文艺汇演似的,背带裤后面的毛团尾巴微微扭了扭。
尤安开心地和他们挥手:“一会儿见!”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暂时后,休息室这片区域再次恢复宁静。
尤安头次参加这种比赛,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表演,是绝对不能出岔子的。
他取出琴,准备在练一阵指法,刚才的学生干事去而复返,请尤安再去确认表演站位。
“好哦。”
尤安放下琴跟着他出去,临到门口想了想,又把大门锁上。
就这么一耽误,对方就不见人影,他小跑追到走廊尽头的分岔口,就要往一边走。
“这边这边!”倒回来的干事连忙拽住他,哭笑不得地说,“那个方向是塔楼的能源控制区,你别乱蹿。”
尤安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实在讨厌这些建筑物相似的内部结构。
“这里房间很多,指示标志没有标全……”
尤安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快步上前跟紧了点。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在空荡的走廊尽头隐去。
“咔哒。”
那扇刚刚被尤安锁紧的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怎么了?”
兰斯洛特停下脚步。
他将手插兜里,闲庭信步地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忽然感觉到脸侧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拍了拍。
尤团团像掀帘子似的,撩起他肩侧的长发,脱下自己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个物件:“狐狸老板,哥哥让我把这个还你。”
摊在手心里的,是那枚红狐狸胸针,此时优雅地睁开双目,活灵活现,半点瞧不出之前被摔坏过。
兰斯洛特眼睫微垂,双眸颜色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浓郁,含着笑意的声音很轻落下:“他修好的?”
“嗯!我也有帮忙,碎掉的亮晶晶是我拼好的。”尤团团用爪子揉掉腮边的饼干渣,边揉边嘿嘿笑,然后就像完成任务似的,预备往他衣兜钻。
“就待这儿,这是你的家属位。”
兰斯洛特拎着毛乎乎的小兔球,在他“哇塞哇塞”的欢呼里,放在肩头。
披着均匀柔和的灯光,他们在人潮中瞧见权意等人。
兰斯洛特慢悠悠过去,挨在他们身边落座。
“嚯,你肩膀上那坨是什么?”
权意盯着他肩上那团小不点,起初以为是尤安,后来猜想是装饰玩偶。
没等他用手指戳戳,兰斯洛特用一副看待智障的怜悯表情,拍开他的手:“这是尤安的弟弟。”
“什么?他还有个弟弟?嘿……真可爱。”权意乐呵呵凑近,看了又看,疑惑地眯起眼,“不过这孩子怎么是个平头?”
话一说完,鼻尖就挨了一记兔拳,酸爽直冲天灵盖。
尤团团昂首挺胸,眼睛压成椭圆形,斜瞅着一脸错愕的青年,两团兔腮气鼓鼓的,看着像只小河豚。
“气什么,你脑袋瓜子圆着呢。”兰斯洛特手指揉着小兔头让他消消气,借机将头顶的几搓毛毛往前推了推,笑眯眯勾起唇角,跟个奸佞似的进献谗言,“就他嘴贱没礼貌,你是好宝宝,快别和他计较。”
权意顶着通红的鼻头,咂舌冷笑,觉得自己过来搭话真是好笑。
他冷哼一声,余光扫间兰斯洛特胸前熟悉的饰品,不由疑惑道:“不是说坏了吗?”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爸爸送的礼物,那年刚好是他在实战赛拿到金奖,兰斯洛特很喜欢,只要出席重要宴会都会佩戴。
上次没见他戴上,问了一句,得知缘由,权意还不免替他可惜。
兰斯洛特抖了下耳朵,带着几分炫耀地意味摘下来好让他们仔细瞧瞧。
尤团团前爪在兰斯洛特肩头来回踩动,等第一个人夸赞完,立刻出声:“尤安,是尤安修好的,他是我哥哥。”
“看不出来啊,他还会这个!”朋友们笑起来,托手里细细打量,忽然抽了抽鼻子,“不过感觉有股怪味……”
“不是怪味道。”
尤团团一愣,耷拉着脑袋抠肚皮。
他们买不起原版材料,是哥哥找了种红贝壳,烘干的贝壳依旧不好取色,是用小刀一点一点锵下的,手心的薄茧子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