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麻利地打包了桌上没吃完的饼,起身宣布:“我要回宿舍啦!”
说着,便匆匆地离开。
在侏儒兔兽人的步子迈出店门,屋里只剩下一片安静,直到纪乔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纪乔面如死灰:“什么时候来的?”
梅菲尔德掀起眼皮,轻描淡写道:“从那句稀里糊涂和我结婚开始。”
纪乔闭了闭眼:“……”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气得转身就走。”
梅菲尔德好似没有看见对方的尴尬似的,走过来,轻轻捏住青年的下巴,压低的声音带着丝恶劣的笑意,“要不是听见了之后的深情告白,你的屁股一定会在今晚被我草烂。”
纪乔的脸色红了又白,吐出句骂:“粗俗。”
梅菲尔德低头,在对方唇上咬了一口:“这是情趣,先生。”
*
尤安回去后,饼也吃完了,订单也全部交货了,无所事事地客厅来回踱步,直到房门被敲响,打断了混乱的思绪。
哦,应该是兰斯洛特回来了。
尤安快步到了门口,将门拉开,出乎意料的景象不禁让他瞪大双眼。
站着在门外的是恩佐和权意,以及趴两人之间浑身酒气的红狐狸。
第54章 好饭不怕晚
天知道兰斯洛特喝了多少, 居然变回了兽形,两只前爪抱着酒瓶还舍不得放开,简直和街边的酒鬼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 他这副模样就连从小玩到大的友人们也没见识过。
这人到了权意的俱乐部就不停喝闷酒, 有人倒是看出他为情所伤, 劝慰道,强扭的瓜不甜, 万一在一起他也只是爱你钱怎么办?
兰斯洛特当场就发飙,揪着那人的衣领嚷嚷着他爱钱, 我又有钱, 这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
于是接下来没人敢再刺激这家伙, 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位向来优雅得体的贵族, 疯疯癫癫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灌了两瓶烈酒后就开始叫嚷着要表演跳火圈。
侍从们拗不过他,刚准备好了火圈, 这只被酒精麻痹大脑的狐狸在众人惊呼中飞扑过去——
然后一脚踩空。
如果不是恩佐和权意捞得够快,恐怕就是一只烧焦了的秃毛狐狸。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权意说完前因后果, 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尽管他很想打听今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显然不是八卦的好时机。
恩佐指了指不停嘤嘤嘤的红狐狸, 提议着先把这玩意儿弄回卧室,或者沙发, 再或者地毯上也行, 免得在门口有碍观瞻。
尤安点点头,俯身企图帮忙把他扛起来。
谁料一直软绵绵没有动静的家伙突然睁眼,四仰八叉地露出肚皮,在地上来回滚动, 晕晕乎乎地叫唤着尤安的名字。
尤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神情略显复杂。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有头一次看见狐狸撒泼。
送走了恩佐他们,尽管那两位少爷再三表示直接丢在地毯也没关系,尤安还是废了不少功夫,把飞着耳朵哼哼的酒鬼狐狸弄到了床上去。
第二天临近中午,雨依旧未停。
紧密的雨点拍打在玻璃,兰斯洛特闷哼一声,仿佛有无数小锤子在颅骨内疯狂敲打,挣扎着睁开眼。
宿醉的后遗症像潮水般席卷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让他不禁怀疑被人群殴了一顿。
他皱着眉,艰难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撑起沉重的身体坐起来。
动作间,身上盖着的软被往下滑落,而软被的一角,被床边一个趴伏的身影压住了。
啊,是尤安。
此时,尤安趴在床沿,侧着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似乎睡着了,又像是在发呆。
细软的发丝垂落额前,尽管屋内光线昏暗,软糯小巧的兔耳依旧看起来暖洋洋的。
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缠绕着兰斯洛特从毯子边缘,露出来的一小撮蓬松赤狐尾巴尖毛毛,像幼崽把玩心爱的毛绒玩具一样。
明明拒绝了我,却还要玩弄我的尾巴。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地在心底无声控诉,他带着点刻意的不悦,将自己的尾巴尖干脆利落地从对方温热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尤安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蒙,看到坐起的兰斯洛特,立刻清醒过来:“啊,你醒了!”
兰斯洛特盯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后。
尤安抓了抓头发,起身端来一杯温水:“渴不渴啊?”
“还好。”兰斯洛特如往常般笑了笑,看起来与平常笑眯眯的模样没有区别。
但尤安敏感地能感受到了一种刻意的隔阂感。对方眼底温和的笑容仿佛隔着一层薄冰,是一种对待普通朋友甚至客人的礼貌疏离。
这一切都是自己搞砸的。
尤安有点难受地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随手把水杯搁到家政机器人圆圆的脑袋上。
家政机器人“嘀”了一声,无辜地顶着水杯走开。
兰斯洛特已经掀开毛毯去了盥洗室,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击在脸上,被酒精浸泡得昏沉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眉宇间带着倦意的脸。
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他分不清是该破罐破摔地死缠烂打还是尊重对方决定,又或者考虑强制爱路线……兰斯洛特对着镜中神色恹恹的自己,极轻地低叹了一声。
过了许久,兰斯洛特用冷水再次拍了拍脸,压下心底起伏的情绪。
当他收拾好心情,推开盥洗室的门回到卧室时,却意外地发现尤安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那张单人沙发里,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等他。
“如果你是在为昨晚的事感到内疚,真的没什么必要。”
兰斯洛特有些意外,随即又换上那副轻松的语调。
他甚至像对待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那样,轻轻揉了一把尤安脑袋,然后在他旁边的床沿坐下,“我成年了,这点……嗯,负面情绪完全可以自行消化,不会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那样哭天喊地。”
尤安:“……”
他把手伸进被子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空荡荡的精致酒瓶,正是兰斯洛特昨晚抱在怀里难舍难分的那个。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哦,从今天开始。”兰斯洛特摸了摸高挺的鼻梁,飘忽的目光重新落回尤安身上,带着点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如果你能大发慈悲,给出一个拒绝的理由,或许能恢复得更快。”
窗外,昨夜的雨还在继续,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湿润的空气带着凉意。
宿舍楼下的喷泉池,尤安的目光也落在那片池子里。
尤安思考了一夜,在枯燥的资料库里搜寻爱的定义,那不过是驱于生物生存与繁衍的本能,强烈的神经化学反应会让人觉得晕晕乎乎,一脚踏入爱河。
可是石头砸落在水面的时候,也会形成无数水波涟漪,当那份上头的激情剥离大脑,随之而来的孤独不禁令尤安畏惧。
“兰斯洛特,你看那个喷泉池。”
尤安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兰斯洛特的问题,眼里带着近乎坦诚的迷茫,“我现在就好像是离你最近的水波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