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锋,无人退步。
商应怀先伸出手,一个合作的态度,魏承顿几秒,也握住他的手。魏承收手时,商应怀不动声色,把指腹的血珠蹭上去。
“你是我见过潜力最大的觉醒者,”魏承缓缓道,“但不是最强的。”
话音落下,商应怀瞳孔缩成一线。
脑中刺痛来的突兀,随即,他喉咙泛甜,尝试调动重构,然而技能对魏承失效了——如果一个觉醒者比自己强,是无法感知到对方精神力的,像沈铭安无法探查商应怀。
魏承也是觉醒者!
艾伦不是魏承攻击的对象,也不明白商应怀怎么突然变了脸色。他肌肉绷紧立刻上前,去拽商应怀的手。
【我可以操控义体改造者进攻,调用墙壁狙击设备扫射,朝外发送地下城方位】
微型耳机中,01一一给出方案,平静无波,又暗含杀机。
“……别动。”商应怀这话是同时对艾伦和01说的。
魏承的态度更多是警告和试探。
地下城是原主资助过的组织,留着它一定还有用。商应怀直视魏承,说话间全是铁锈味,再度重复:“改造者的疯病,我能治。”
魏承继续施压:“抱歉,我不信你。”
艾伦说:“王淼在我们手上!他可以证明商哥的身份!”
“什么身份?”魏承语气仍旧冷沉,但商应怀发现,自己承受的压力小了些。
艾伦:“商哥是你们的金主爸爸!”他嘴一秃噜,把爸爸也带上了。
魏承:“……”
第25章
现在压力给到了艾伦这边。
他看见商应怀眼睫在抖。
三公子这辈子最怵军人, 玩票对规则和服从有天然的恐惧。引以为傲的身高在魏承也面前没了优势,他大概能猜到,魏承用了某种精神力攻击。
艾伦说:“你马上联系王淼, 他就在公司!”
当时听王淼说不走, 艾伦都懵了, 他问为什么、你想死?王淼说舍不得这份工作——他打了十多年工,终于把家里人送进第三星系, 背了三十年房贷,不敢失业。
于是炸完公司后, 英雄变回社畜, 转头回去加班。
艾伦试探地上前一步, 见魏承没反应, 一把伸出手,想把商应怀拽回来。
搭上去的瞬间,手就像被电流控住, 艾伦咬牙继续用力。
魏承没有任何让步。
鹰隼一样的长眼盯死了会议室中二人。
艾伦额头开始冒汗,思路糊成一滩烂泥,他索性不瞎解释——“松手, 我替他当人质!我哥身体不好但脑子清楚, 让他慢慢给你讲!”
他咬牙发狠道:“不然我拼了命, 也要……”身体蓄力,准备拼死一搏。
却见魏承哈哈一笑。
“你选的队友不错, 不像北森家的人, ”魏承说话的对象是商应怀,“是老师让我来压一压你——得罪了,师弟。”
这个称呼出来,商应怀还有什么不懂。
魏承居然也是林叔的学生。
商应怀:“……水, 谢谢。”他嘴里现在有血的甜味,来自破裂的毛细血管,伤很轻,但怪恶心的。
魏承刚给了他警告提醒,现在一点首领的架子没有,边拿纸杯接水,边解释:“你这些天闹的动静太大,老师很生气,说沉不住气,成不了才。”
商应怀:“他应该还说了‘心气狭隘’类似的话吧。”
“那倒没有,因为他自己也这样,爱钻牛角尖……也就是气你动手仓促,没跟我们商量。”
“我们”,这称呼是商应怀看成自己人了。
魏承坦率道:“开始我对你的来历也有怀疑,昨晚王淼联系上我,说了你的身份,金主……咳。”
艾伦忍不住问:“那今天这趟,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铭安和探索队的事还追不追究了?
魏承说:“彻查一天。”
艾伦:“啊?”
魏承说:“你们跟我一起留会议室,讨论离开废星的最终方案。明天之前不要出去。”
彻查,但直接略过凶手。
“小绫的事,我有责任。”魏承退后半步,低头,行礼致歉,维持数秒后,他说:“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在边缘星遇到任何事,只要不伤天害理,我替你们办。”
商应怀注意到他说的是“边缘星”,不是“废星”。
说是讨论方案,其实是摸鱼——对艾伦来说是,他无聊到开始在纸上玩五子棋。商应怀则是靠椅子上,理清思路。
魏承提到“金主”时,看商应怀有惊奇,也有更复杂的情绪,但都没有恶意。
凭跟王淼一次联络,魏承就信了商应怀身份,再没有追问,合理吗?
商应怀完全没表现过对地下城的归属和认同,不符合资助者的形象,魏承能当十年首领,会看不出吗?
商应怀问过李姐,魏承不是孤儿,十几岁就进了军队,跟福利院也没有交集。
没有无端的信任。
商应怀心中划过阴霾。
——魏承有另外的消息渠道,才能确认他的身份,但王淼说过,跟“金主”对接的只有他一个,钱也是匿名到账。
除了王淼,魏承还能从谁那里得来确切的信息?
艾伦可以摸鱼,但商应怀不能。
魏承领来了几个改造者,商应怀就这样拿他们练手,熟悉“手术刀”的新技能,晚上八点,才让魏承请来林叔。
林叔半个小时才过来,一身油味,手和脸湿漉漉的,还穿着皮围裙,一看就是被魏承从维修室逼出来的。
林叔进来却不坐下,径直问:“我的癌症是晚期,就是等死的命——逆转生死,你要付什么代价?”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忧商应怀。
跟地下城其他人不同,林叔在军队接触过觉醒者,知道能力越强,代价也越多。
商应怀:“觉醒者不会轻易的死,除非我们自己选择了结局。”
“别说大话。我是怕死,但也不用一个小鬼来填我这条老命。”林叔从围裙里掏出几张图纸。“你精神挺强,那晚上少睡点,把这几张图背透了,明天我抽查。”
商应怀很没礼貌地打断老师。
“我见过一个觉醒者,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林叔一愣,随即,皱巴巴的眼皮睁开了。
“前天晚上,他最后一次被精神力唤醒,托我给他的朋友带话——‘我死的还算顺利,你也要好好活,几十年后再见’。”
商应怀看着林叔,每个字都说的清晰。
林叔眼皮凝固住。
闭上,又缓慢睁开,他总算回过神,沉默几息。“那我就……”又停下。
就怎么样?放心了?
老友得了想要的死亡,但林叔做不到对死亡说祝福。他喃喃:“混蛋,欠我的三个响头还没磕!”
他就只认识一个觉醒的朋友,叫汪清,他军校室友。入学第一周,汪清拿他的脸盆洗脚,林顺冲上前就打,结果反被踹翻,汪清嘲笑:看你这衰样,能活过三十吗?
两人打完架又打赌:林顺六十大寿,汪清给他磕三个头;汪清要是早死,准林顺往他碑上踹三脚。
汪清的碑是林顺立的,踹了几十脚,也没个诈尸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