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四壁光滑,连通风口都加了防护网,根本藏不了人。半天没等来耳麦对面回复,老板继续试探:“你不是‘猫’……同行?”
如果是警察,一般都会做样子冲进来,抓几个人冲业绩,过后再放人。这是灰市的潜规则。
就在这时,暗室的门被敲响。
保镖战战兢兢传话:“外头有人想跟您谈生意。”
老板见到两张陌生的脸。
长相平平,衣服看不出牌子,一前一后进来,步子很稳,眼睛不朝四周乱飞,像来清点自己的地盘,而不是闯入别人的场子。
老板判断来者不善,先露三分笑,指使保镖替人拉开椅子,自己从主位下来迎接客人。
他暗中观察宿安的表情。
……这丫头脸上全是血和铁,看不出什么。
商应怀主动上门的原因很简单。
他是被宿安带进拳场的,老板是反应过来一查,很快能联想到他身上。
不如先声夺人——
“宿安是先生看中的选手,出个价吧。”宁一充当保镖,替商应怀发话。
地下拳场无所谓性别,只有商品和商品的分别,想带走宿安,一个方案就是买她回去。
老板眯起眼,摘下耳麦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位老板有些脸生啊,场子在哪?”
商应怀不动声色:“刚来米塔,听说许老板这儿有好货,过来看看。"
老板心头一跳。
地下世界多用代号,许是他本姓,能说出来……这个男人难缠。
老板打量着商应怀,没有地下人那种混劲和戾气,但也不像愣头青警察那样紧绷,但要真是大老板,怎么可能亲自出马?
摸不清对面的来头跟深浅,老板不敢轻举妄动。
"宿安可是我们这的明星选手,再加违约金,”老板扶住眼镜,搓了搓眼镜腿,“您出个价?”
让对方先定价,是他给的诚意,也是给商应怀幕后人的面子。
商应怀轻描淡写道:“五十万。”
五十万,这个价很妙,刚好在老板心里的底价附近。对面怕是有行家坐镇。
但老板还想抬抬价,灰猫就是他的筹码。
老板倏地站起身,几步到宿安旁边,微笑道:“灰猫,这是你朋友吧?”
宿安没吭声,老板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左轮,顶上宿安的头。
但闯入的两个男人均是面无波澜,老板三十年来杀过无数人,嗅到了同类的味儿——见过血的人才有的,那种平静的漠然。
商应怀看起来不很在意宿安的死活,只有一点惋惜。
不是对人死的惋惜,而是对商品跌价的惋惜。
商应怀淡淡道:“许老板既然没诚意,那就不必谈了。”他起身的同时,宁一拉开椅子,让他通行。
老板立马收枪,迎上去,“您是行家,那我也不跟您说虚的,五十万,也就够覆盖我培养她的成本,通货膨胀和利息我就不算了,但是……灰猫合同还没到期,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违约金五十万。”
宿安骤然破出怒音:“我签的场次已经打完了,你说了放我走!”
老板迷惑道:“我说过吗?”
灰猫:“我有录音。”
老板:“你怎么证明是我?而且,口头协议作不作数,你的新老板应该比我懂。”
宁一突然开口:"根据劳工保护法,强制签订高额违约金合同属违法行为。"
老板的笑容僵了一瞬,有些阴沉:一个保镖,也配质问他,还是拿破烂法律?随即哈哈大笑:“朋友,别开玩笑了……直说吧,谁派你来的?”
不是宿安的朋友,不是老城区那群耗子,看气质和话术也不是同行,是体面人,受过良好教育那种衣冠禽兽。
老板倒是能想到一派人。
谈判的几分钟,屋外已经被保镖围住,商应怀探过去,有精神力波动。
——保镖里有一个觉醒者。
其他感知不到的,也未必是普通人,还可能比商应怀更强。
商应怀从头到尾脸色没变过,依旧温文尔雅,“我们是对新型改造感兴趣。”
老板的表情瞬间凝固,许久,挂上一抹古怪的笑:“你是魔根的人?”
态度却从忌惮,变成细微的不屑,好像笃定魔根不敢做出什么。
什么背景,能让老板鄙夷边缘星最大的财阀?
老板突然咧嘴一笑:“两位想买灰猫,可以,还不用花钱,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蓦地盯住宁一,“您的这位保镖,让他玩一场?就当替灰猫补完剩的……”
商应怀:“不行。”
他第一次敛去笑,眉骨阴影竟让老板心头一紧。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男人隔着一张桌子,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商应怀的眼珠尤其黑,眼窝深,不笑时,仿佛光在他脸上都会凝住。
老板先撑不住,取下眼镜,擦拭镜片。
老板心里闪过杀意——他的保镖就在门外,如果对方真有本事直接抢人,何必在这跟他废话?
如果……不是魔根的人。老板暗自揣测。又会是哪方新起的势力?
商应怀还在注视老板,指节敲击桌面越慢,越重。
地下组织来了十三人,可以应付拳场保镖,觉醒者商应怀能处理,哪怕遇见比他强的,还有宁一。
和平带走宿安不成,砸了拳场,再劫走这许老板呢?
老板重新戴上眼镜,商应怀手指顿住——
“我可以上场。”宁一平静出声。
老板说了些恭维话,宁一没有搭理,只是看向商应怀。
商应怀的内嵌耳麦中,传来宁一的解释:“仿生躯壳还缺一次攻击测试,先生,机会正好。”
商应怀眼神微动,仍旧没有松口。宁一没计算到他的反应,停滞后,换了一种人类的口吻:“我会赢下比赛,作为……朋友,请你相信我。”
“就一场。”商应怀说。
宁一出去后,老板按照约定,让商应怀带走了宿安。
老板大笑起来,拍着手站起身:“好!爽快!”他给商应怀倒一杯红酒,说是自己的珍藏,商应怀直接泼了。
几滴酒液溅到老板的袖口,快到保镖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里太多拦路犬,视野不好,还吵的很。”商应怀拖着宿安,客气道:“我回观众台去,许老板不必送。”
许老板在他们走后,气到摔碎酒杯,“他在骂谁狗?哪里吵了?!”
保镖面面相觑,不敢多话。
当然是狗叫太多,才会吵啊……
到后半夜,拳场空气越发浑浊,汗液、血气和不明的烧灼味混在一起。三个清洁工站在擂台上,拖出一长尾的血。
新的攻擂赛要开始了,但目前的胜者,还是大痦子男人。
商应怀被保镖邀请,坐到前边最好的观赏席位,这一次透视的结果叫他凝神——拳场边站的保镖打扮的人,全部是觉醒者。
连老板身边都只有一个觉醒者保镖,为什么一场黑赛要这么多觉醒者护场?大痦子拳手是有多特殊?
宿安伤的重,商应怀本想把她交给地下组织的人,但盯梢的太多,他又没打算马上跟老板撕破脸,就让宿安坐在自己旁边,一同观赛。
宿安说,大痦子没有代号,他是新人。
商应怀问,那你见了他怎么像见鬼?
宿安连连咳嗽,咳出血沫,“这里不安全,出去后……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