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拳场老板的人。
商应怀当机立断,启用意识病毒。
这是他第一次大范围使用技能,霎那间,普通人眼珠上翻,昏迷过去,酒瓶砸碎在地,筹码哗啦啦散落,解说员没了声响,话筒里只剩电流杂音。
宁一同时动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刀切入大痦子的咽喉,头颅被整个断开,但鲜血没有喷出来。没有温度,没有腥气。
“什么鬼——”
唯一剩的那个觉醒者保镖,还能勉强保持清醒,攻向宁一,却被他顺手切断了脖子。
头颅滚落,这次血喷出来,像摇晃后突然爆开的香槟。宁一早有准备,替商应怀挡下液体。
他自己的脸上溅上血,血珠顺睫毛流进眼珠,墨绿与血红交织。“先生。”称呼完,没有得到商应怀的指令,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默默清理血迹。
殊不知商应怀只是精神力耗完了。
大范围运用技能还是太难,不过一分钟,他头痛欲裂,强忍不适,蹲下捡起大痦子的头,再检查一遍,之前缠绕的精神力束已经消失了。
他采集了大痦子脸部和躯干的样本,准备过后拿去检测。
*
商应怀撤回大范围技能,拳场中普通人渐渐醒来,宿安身体素质好,是第一个睁开眼的。
他们出拳场的半分钟后,警察闯入。
——米塔两大财阀并存,北森魔根分庭抗礼。这处拳场跟北森关系更近,地下组织提前联系了另一区的警察,那是魔根的势力,早想把利润丰厚的拳场吞掉。
白天和晚上的米塔星截然不同。
繁荣是一层薄镀金,要有光,才会反射炫目的金彩——美食街头,完美的伴侣机器人,和平鸽划过蓝天,都是给游客看的。
安全屋中,商应怀问宿安:“为什么非要上场?”
宿安遵照承诺,有问必答:“比赛输了,我顶多是拿不到钱,但不上场,老板不会放过我和我家人……老城区的人。”
家人就是人质,这也是她进入拳场后,才知道的潜规则。
宿安:“宁老师,你不问大痦子的事吗?”
大痦子就是个傀儡,确切讲,是牺牲品。商应怀现在的主目标是宿安。
他语调放缓:“不急,我先帮你治伤。”
商应怀想问的还有许多,但宿安受的伤太重,全身多处骨裂骨折,商应怀也没法短时间让她痊愈。
而且他能感觉到,宿安的精神濒临崩溃,她需要休息。现在逼问只会适得其反。
过了好半天,宿安终于不再颤抖,让商应怀尽管问她。
商应怀问了正题:“你在三十三区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基因改造’?”
老板今晚给宿安的改造“知情同意书”,没有任何技术细节,商应怀虽然猜到基因改造,但细节一无所知,他只能寄希望于宿安。
宿安说:“没有。我只是有一种直觉……或者说天赋,能认出比我强的人。今天见到大痦子,我就知道,他肯定有过特殊改造,老板不会让我活着下场,你跟我一起来的,也会危险。”
告别宿安是凌晨两点,米塔星又在下雨,所幸,宁一带了伞。
霓虹管泡了水,闪得不稳。街道边积水一滩接一滩,偶尔映出路灯和人影,光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摇晃。商应怀还沉在无数猜想中。
宿安没说实话。
宁一把伞歪向商应怀,另一侧完全暴露在雨里。“宿安没说实话,她听到‘基因改造’时很激动。”
商应怀说:“这件事对她很重要,关乎性命,不完全取得她信任,她是不会说实话的。”接着又问宁一,不是关于实验的内容:“伞够大,你为什么不遮全自己?”
宁一给出的理由是:“冷热能让我感受身体的存在,另外,我的防水等级很高。”
商应怀说:“你身上的血早就洗干净了。”
在安全屋,他们已经换过一次衣服,商应怀的全息覆面也换回“宁老师”,这身份出入实验室很方便,暂时还需要。
宁一重复:“是为了更快适应身体,我今天的攻击很烂。”
它的英俊很普通,虽然面容板正身材高大,但在整容发达的时代并不引人注目。
唯一特别的就是眼睛,里边溅上了血,洗了很多遍,还是有点红。
商应怀在通讯器上点几下,给置顶联系人传过去一段宝宝学走路视频,温柔的女声叫着“宝贝”,宁一沉默了。
商应怀礼貌地说:“你先自己适应着。”他放任宁一淋雨,想夺过来伞。结果撞上宁一潮湿的手背。
商应怀一皱眉,他讨厌水。
他的烦躁肉眼可见,但宁一没有马上烘干手心,也没有把伞主动递给他。
宁一在沉默的间隙不知道想通什么,改口说:“我现在又想做人了。”
所以不能自己修改掌心湿度,不想在有伞的时候淋雨。
在变脸这一环,宁一已经表现得相当人类。
商应怀盯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高了一点?”
宁一:“这样能更好地帮您撑伞。”
商应怀摊开手掌,意义明确——伞给我。
宁一握住他的手,往下摁,意思同样很明确:不给。
手心干燥,纹理清晰,是商应怀一笔一笔刻出来的,他把生命线刻的特别长,到了虎口。
这条线现在贴紧商应怀的手心。
宁一手上沾满雨水,两只手掌就黏在一起,烫的商应怀一激灵。还没等他甩开,宁一就松开。
商应怀:“……我给你设定的年龄是二十八岁,应该不是八岁?”
“我的动作参考了数据库中经典电视剧《我的老友》,模仿主角和朋友之间的相处,有什么问题吗?”宁一反问。
朋友、朋友,商应怀今天听了好多遍。
要不是宁一是AI,他简直怀疑对方在阴阳自己。
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错,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而在浓墨中,一片纯白的鸽羽,落在泥泞的雨洼中,鸽子驻足电线杆上,雨点飞溅在那一身惨白上——
哗啦!
老板是被红酒泼醒的。
但他一点火都不敢发,因为对面是老板的老板,米塔的“大老板”。旁边站着的alpha是老板秘书。
大老板的秘书态度倨傲。“三顺死了,你的场子被警察砸了。所以,你做了什么多余的事,得罪了谁?”三顺就是老板身边唯一的觉醒者保镖。
老板扑通跪地,“我都是按大老板吩咐做的,给那新人准备场子和对手,什么都没做。”
他句句属实,送来的大痦子什么身份、是谁的人,为什么护送的是军队的人……他不知道,也不敢多问。
老板说:“砸场子的人是灰猫!她叫了人来,还有催眠的精神系异能!”
秘书说:“那丫头真认识这么厉害的人,还用得着打拳卖命?”
大老板发话了:“她的家庭关系?”
“爹妈都是农民,不是米塔星本地人,没背景。她也没结婚、没小孩……她之前把子宫都切了,没小孩,也没跟哪个人走近过。”
有拳手爆料:“老城区的垃圾没这个本事,也不会是灰猫老家那边的人,她就是杀了人才跑出来的,打拳就是为攒钱,去读那什么成人本科……”
秘书:“说重点。”
“我刚在后台,听见她叫那人‘老师’……会不会,是她接触过的学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