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挺糊,背景也杂,放大的照片挪一挪,周观逸笑着看着自己的后脑勺,再挪,哦原来自己也笑着的。
其实他不太记得那天的心情,满脑子赵胜凭什么两项异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呃,季长岁蹙眉,所以自己结婚当天其实满脑子另一个男人。哇,精彩。
他长按照片保存,周观逸没有小何的微信,发给他看看。保存后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手机一扔睡觉了。
后边一连几天都在处理谷福村的事情。
卢翠家门前水塘干涸后,塘底乱石压着分成四包的总重量50斤毒品,管理局移交给了昶州缉毒大队。
平和的村庄一时间所有人如过了四年大梦,有几个村民精神错乱被带回治疗,村里的农家乐啊餐厅皆不营业。一部分住户和店铺在净化掉异能后状态仍是正常,一部分则是“疯”的。
季长岁这几天上午在警队要么看监控和走访记录开会,要么出去巡查,带着警犬和解析异能的同事寻找赵胜的踪迹。下午去谷福村转悠,准确地说,是去胡大爷家附近转悠。
谷福村幻境事件中,民警小卓受影响比较浅,他是被言语和幻境破绽点破的,但恐惧不安太严重,造成的焦虑让小卓住进了昶州市医院。李稻和胡大爷是完全没有受影响,前者很明显被保护起来,后者多半是赵胜的手笔。
季长岁并不确定赵胜会顾念这位老人家而折返回来,但还是要找找线索。
这天也是。
事实上这天是季长岁决定最后一次来谷福村了,这儿已经被管理局和昶州市局的人几乎每根草都捋了一遍,完全没什么好搜查的。
类似于基本演绎法的重塑现场异能者也下了定论,在水塘里的那些毒品是从村落最高点胡大爷家通过强风送往水塘,再由人从水塘带出去。
季长岁站在胡大爷家院门口,然后转身,平时,视野的确够高。
“警察。”胡大爷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难得地喊了他一声。季长岁回过头,这些天胡大爷都是沉默的,怪不得他,他确实说的都是实话,因为警方带着测谎仪和相关异能者来过几回。
“还没抓着吗?”胡大爷问。
有那么一瞬,季长岁感觉胡大爷还撑着这副身体,就是为了看着赵胜归案。他太老了,并非年岁的老,而是他丧女后孙子又贩毒所带来的多重创伤,他是干瘪的空壳,是赵胜的事情在吊着他的气。
这口气吐出来了、卸下来了,他人也就没了。
当然这只是季长岁的猜测。
“没抓着。”季长岁说,“他最起码有两项异能,致幻、瞬移,很难搞。”
胡大爷琢磨了一会儿,苦恼地摇头:“不可能啊。”
谁说不是呢,季长岁也摇了摇头,叹气。
明天他不会再过来了,这些天一无所获已经证明了再过来就只是浪费时间。目前以一些市民们早已麻木的理由在昶州市边界的所有大小路口设立检查点,赵胜应该还在城里,他必须去参加地毯式搜查。
烦躁之际,头顶有直升机声。他抬头,机身涂装是管理局的特殊作战部,果然,绳梯伸出来后,落下的第一个人是周观逸。
胡大爷嫌吵,起来进屋里去了。
周观逸距离地面还有几米就直接跳下来。季长岁走过去:“特战部怎么今天过来了?”
“今天最后一次扫描,还是没结果的话……就不过来了,明天按照异能波动点开始巡查。”周观逸回答。
目前抓捕失控异能者就是这样,哪里异能波动了就立刻动身过去调查。季长岁猜测也是这样,又问:“你从局里过来的?”
“嗯。”
“李河添和卢翠也问不出什么了吗?”
“能用的招式全用了,都是那些。”周观逸垂眼抿了下唇,“是赵胜骗了他们,李河添异能爆发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审讯结论是……是失控。”
季长岁蹙眉:“那不是失控。”
“的确不是,但是文书工作要结束。”
季长岁点头理解。他走了两步,又一次环视这个地方。幽静的,偶尔一两声鸟叫,偶尔一两声犬吠,都远远的。
他不是刑侦或经侦警察,从前一直是以强战斗力角色出现,所以思维上没那么强。所以那些毒品是从哪儿送去水塘呢……
“季……”周观逸无助地看着他以自己为圆心踱步到第三圈的时候,“季长岁?”
“啊?”季长岁停下,“哦抱歉,我在想毒品之前究竟藏在哪儿。那批货是局里监控的,等着钓上游和下游,结果忽然失踪,从卢翠那里缴获地重量不够,货肯定还藏在这里,有什么是……”
他倏地定住了。
周观逸在等他继续说:“……有什么?”
“有什么是赵胜认为的绝佳的藏……”季长岁首先看了眼屋子里,胡大爷没出来,他上前抓起周观逸的手腕,抓着他跑下胡大爷家门口的长坡,跑到坡下边。
说:“赵胜他妈……是不是埋在这附近。”
周观逸眼睛逐渐瞪大,不可置信,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藏在他……母亲的,墓里……?”
“你就说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季长岁盯着他眼睛。
第15章
众人举香三鞠躬。
墓碑上写先母胡云茂,孝子赵胜叩立。
缉毒大队的警犬有三只停坐在这里,相关异能者探究之后未敢断言下边一定有,他们感知到一些残留,但这些留痕在村庄及山林的其他地方有过,也都只是残留。缉毒大队和管理局两拨人快速商讨之后,开始上香掘坟。
不同于城市之中有规划好的墓园坟场,山林村庄许多人家是埋在自己家附近风水还不错的地方。一来方便祭拜,二来会让人觉得逝者没有走远。
胡大爷家也是这样,胡云茂的坟墓在大爷家继续往深山里进4、5公里的地方。
众人敬完香,自然元素异能者上前来开始掘坟工作。季长岁和其他人退到一旁,他自己在这方面并不忌讳,但挖人坟这事儿还是……让人于心不安。
这一行人里有一部分本地人,虽然是公职人员,但大家都知道这位胡云茂在整件事情中大约是无辜者,因为她死亡的时间前后赵胜还没有变成毒贩。所以有人小声念着“云丫起身啦”“莫怕啊”……
“是拾骨葬。”周观逸站在季长岁旁边,给他解释,“逝者先土葬,过去几年之后,取出遗骨装进金坛里,再选地埋葬。”
季长岁明白了:“难怪是个这么大的坛子。”
“嗯,它不是骨灰盒,里面是遗骸。”
那陶坛子被慢慢抬出来,它看起来很重——季长岁察觉到了不对劲,人类的遗骨加上一个坛子不至于让一个异能者表现得很吃力。
果然,警犬开始吠叫。金坛的封口不太对劲,封得太密,季长岁不是本地人,他没看出不妥,但有人提出来了。
一个警员蹲下来拿小手电照着看了一圈,抬头:“执行官,得拆。”
“拆开。”季长岁说。
赵胜不愿拆迁的原因其实是被传统禁锢了。
昶州市一带的旧习俗是遗骸坛子要跟着生人走。昶州靠海,从前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渐渐地人们远走他乡另谋生路,也都要背上先人遗骨。
所以在赵胜的观念里,如果拆迁搬走,那么胡云茂的遗骨也要挖出来带走。
人总是这么矛盾……就像现在。
赵胜亡母的遗骸坛子里,满满的毒品。他既心怀传统,又向他娘遗骸里灌毒。
人们缄默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拍照、取样、称重、封装。
季长岁看着大家有条不紊地将东西封好装上车,正要一起上车时,旁边周观逸不见了。
他回头,周观逸还在碑前。他不知从哪里摘了朵小野花,搁在那儿。
季长岁扶着车门犹豫了下,折回去,停在他身后。周观逸没回头,但知道他过来,说:“我小时候好像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