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在格斗这一项上,周观逸没有十足把握能制住季长岁,但此时这位格斗大家看起来没了章法,空一身蛮力。于是周观逸一咬牙——
手撑住沙发靠背绷腹起身,在季长岁松开嘴后短暂发懵的间隙,先擒过他扣住自己脖子的手,接着屈膝跪在沙发垫,要快,别让他反压自己,否则脖子要被啃烂。
周观逸把沙发和自己之间的季长岁整个儿掀过来换了个面,一个背后裸绞制住他,季长岁眼睛一狠要屈臂撑翻进行反击。
“哗——咚!”
什么东西被周观逸从沙发后头的台面拨了下去,季长岁刚翻身过来,只见对方手里拿了个东西。
接着,他一愣,从鼻梁到下巴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周观逸手上速度不错,左右各两边皮革扣,绕去季长岁的后脑勺。
“哒”磁吸锁扣相触,自动收紧。
他给季长岁套了个止咬器。
“呼。”周观逸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双手各扶他两边肩膀,将他扶坐起来,自己站在地上,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季长岁,听着,我可以给你咬,但我必须先去洗澡换衣服。你咬我的时候没觉得咸吗?我在外边流了一天汗,身上还有别的什么血、皮肤组织的,坐这老实呆着会儿。”
“……”季长岁脑子嗡嗡的。
他其实只看见周观逸在对着自己说话,但季长岁实在听不清。
季长岁试着去抓周观逸的手,但抓了个空。
渐渐地,那些暂停的噪音重新涌回来,他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又被推回水里。那些齿轮咬合、传动轴摩擦、散热器转动,混合着周观逸家的空调,时不时接触不良的可视门铃。
它们似乎不存在距离差,也不遵循“近处比较吵、远处比较安静”这样的自然规律,就这样混杂着奔向季长岁。
他被扔回水里,卷入旋涡,冲破耳膜贯穿大脑……
周观逸洗完了,季长岁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门前。门锁转动的同时,季长岁拽着拉开门,雾气里的周观逸下意识要后退。
不过只是下意识,周观逸没有挪动,他身上换了干净的T恤和睡裤。
“冷静了?”周观逸走出来,看着他。
季长岁点点头,没说话,眼神看着很疲累。
周观逸关上浴室门,在墙上的控制器上按了个键,让浴室里抽湿,说:“这是止咬器,不是止语器。”
季长岁再一抬眼,周观逸脖子左右两边深深浅浅的齿痕赫然在目,加上周观逸向来平静的表情,像是在一场骇人听闻的欺凌之后吹出来一张轻飘飘的起诉状。
“对……对不起。”季长岁不知是受到冲击还是心有愧疚,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可下一瞬,一门之隔的浴室里抽湿系统工作起来,对季长岁来说犹如四面八方高铁进站。
此时他和周观逸恍若身处两个世界。
季长岁在八方咆哮的搅拌机里,而周观逸则立于幽静整洁的家。
“没事,没关系。”周观逸蹙起眉来,“不过你这生理期反应也太强烈了,你需要去医院吗?”
季长岁摇头,脸色苍白,声音发抖:“你帮帮我……部长,太难受了……”
周观逸明白的,大家都是Alpha,周观逸也在生理期中偶尔出现过这种趋近野兽的情况。抑制剂并不是灵丹妙药,周观逸无奈,像下了个非常狠心的决定,他抬手,摸到自己后颈,撕下了刚换上的抑制贴。
如英勇就义,他捏着抑制贴,说:“来吧,咬吧。但我不保证我能像Omega那样安抚你。”
“好吵。”季长岁其实听不清他这壮士断腕般的台词,“部长,太吵了,我脑子要被撞碎了……”
“你在说什么?”周观逸这时候才发现他可能并不是生理期带来的那种不适,他以为是需求问题,“哪里吵?”
季长岁听不清,看着他眼睛摇头:“我听不见你说话,太吵了。”
视线里的周观逸在重影,方才刚刚淡化下去一些的噪音在咬不到周观逸之后卷土重来。轰隆隆的,压土机还是吊车,郊区工地的探照灯,地下车库里的充电桩……
他要站不稳了,向前一倾,周观逸托住他,又问:“到底是怎么了?!”
“净化我!”季长岁哑着喊出这么一句。
异能在生理期紊乱虽然不常见,但也会在一些人身上发生。周观逸回想起军校时期生理课老师讲过的这个话题,可一旦异能紊乱,它就会像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乱撞,异能阶层越高,带来的干扰越严重。
暂时失去异能,也就暂时听不见那些声音。
“……好点儿了吗?”周观逸蹲在他面前。
净化的过程有点久,而且要一直这么持续地握着他,因为季长岁的精神力相当强,他就算被抽干了再重塑,也不过几分钟。
季长岁狼狈地点头:“抱歉部长,我早到了打抑制剂的年纪了,真的对不起……”
“没事的。”周观逸放轻声音,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试着用轻柔地语气,“这种事情你又控制不了。”
“我控制不了太多事了。”季长岁坐在地上,靠着墙,头低垂着。
周观逸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句话。可事实上在周观逸的认知里,季长岁是个非常冷静卓绝的高阶异能者,他们在谷福村那次大规模的引导净化,如果季长岁在“控制”这件事情上不够精准,他们不可能那么成功。
“季警官。”周观逸还握着他的右手,“先起来,去沙发上,我外卖上买了抑制剂,你应该只是生理期带来的异能紊乱,你告诉我是怎么了,好不好?”
周观逸想把他的止咬器拆下来,被季长岁偏头躲开了。
“别摘了,万一又发疯咬你。”季长岁自始至终垂着眼皮,不敢跟周观逸对视。
“部长,火焰失控异能者的纵火现场那栋居民楼里有‘加兹拉尔’异能残留物。”季长岁说,“那是四年前桃榔市局最先发现的档案外异能效果,无法判定其是哪个阶层。”
周观逸捡回地上的靠垫放回沙发上,望着他:“已经起码三年多没有过这种异能的动向了。”
“对,大家都认为他在海外。”季长岁看着自己的膝盖,“四年前那个叫加兹拉尔的魔术师在表演现场把本应该是彩带和羽毛的特效用异能成了毒品,这种恶劣行为说判个死刑都轻了,但莫名其妙被一个异能研究组织保了下来。并且给这个叫做‘加兹拉尔’的异能取了个他们很喜欢的名字,叫‘恶作剧’。”
“我听说过。”周观逸说,“我以为加兹拉尔这个人还在被研究。”
“他确实还在被研究,但是这个人太蹊跷了。”季长岁终于看向他,“四年前,我成年后少有的出现一次失控现象,在蛇岛,我们追捕一个杀人犯团伙,我在现场受到这种物质干扰,把一个重要的罪犯活活打死,今天它又出现了,小何告诉我的。”
“汀——”门铃响起的瞬间,季长岁如临大敌,眼瞳紧张地在抖。
“是外卖。”周观逸握着他手,“我去拿,我现在要松开你,你保持冷静,好吗?我去开个门就回来……还是说,我们一起走过去?”
“带我一起吧。”季长岁说,“你别松手。”
第22章
季长岁实在怕,不敢叫周观逸松开手,被净化掉异能后的世界回归平静,其实连生理期带来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但他担心,害怕一旦周观逸松手,自己体内异能重塑,又开始无差别接收那些近在咫尺和千里之外的机械声。
季长岁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失去理智后会做些什么。
“我松手了?”周观逸看着他,问。
“别。”
“那抑制剂怎么打?”周观逸左手攥着他手腕,右手拿着皮下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