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蹊跷。擅长逃生的魔术师确实很难抓捕,因为他从不让自己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行踪诡异,让人觉得神秘莫测,实则只是因为每一次他打出的都是安全牌。
而这次,他出现了。为了唐枯木而暴露自己——季长岁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咂摸不清的笑意,等着加兹拉尔回答。
这位非常聪明的魔术师能够落网,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究竟是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这个要素管理局一直没能推测出来,加兹拉尔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印象是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一个利用毒品来控制他人为己所用的人,还能在乎谁呢。
他们试过很多人,赵胜不是,卢翠两口子不是,风炉大道上逮捕的那些毒贩也不是。
结果竟是唐枯木。此时加兹拉尔眼神中没有太多惊慌,也没有筹谋着怎么逃跑,而是坦然的。他扶了一把唐枯木,说:“这里不是城市,也没有山林,他们里三层外三层,跑不了了。”
唐枯木没有作声。
加兹拉尔看向季长岁:“勇士,你成功屠龙了。但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屠龙者终成恶龙,你听说过吗?”
“你是个屁的龙。”季长岁说。
人群里周观逸压着嗓子轻笑了下。
所有魔术师都需要复杂的前期布局,这夜是个毫无准备的意外。但加兹拉尔必须出现,为了救唐枯木。
三天后,韩瑞顶着沉重的黑眼圈端着咖啡来到办公楼会议室。
加兹拉尔如他所愿关押在昶州,他被锁在审讯楼地下5层,整个楼层长期释放昏迷雾气,而唐枯木因为是无异能者,正在缉毒大队手里接受审问。
季长岁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韩瑞走进来,关上门。
会议室里没几个人,他、周观逸,几个下属。韩瑞坐下,顺了顺气,说:“唐枯木的问题太大了,他换了起码两次身份id,通过一些人脉关系解决了户口问题,他现在的年纪少说有90岁,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公开,缉毒大队那边不晓得能不能通融过去,隐瞒掉这一信息。”
季长岁一直很不爽韩瑞对各方遮遮掩掩:“为什么?按照事实公开不就好了。”
“人怎么能不老呢?”韩瑞看着他,“这有违自然规律。”
“但现在就是发生了啊。”季长岁一摊手。
对此周观逸赞同季长岁:“是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这种情况是交与研究组织还是怎么办,它需要一个结果。”
“没有你们想得这么简单!”韩瑞咬牙切齿,“如果说一个人可以停止衰老,那么会有多少人为此冲锋陷阵你们想过吗!那些富豪那些高……”
季长岁露出“哦?”的眼神。
韩瑞不敢说那些“高官”,像极了举头三尺有神明。
周观逸也在看着韩瑞:“韩局,您是受人胁迫了吗?”
“没有!”韩瑞矢口否认,“我要的是大局平稳,昶州必须要平稳,有些东西能够提前扼制,那么就要……杀死在摇篮里。”
“你想直接杀了唐枯木。”季长岁说出了韩瑞最想说的话。
韩瑞渗出了冷汗:“反正他贩毒的数量,够他死上几十次了。”
“加兹拉尔不惜被捕也要救他的命。”季长岁手肘撑在桌子上,“韩局,你不想查清楚吗?”
事实上,这三天里,这个问题韩瑞和领导层争论得日夜不休。
一方面韩瑞希望尽快处决唐枯木,这个不老的东西如果被社会发现,那么别说昶州,它影响的行业实在太多。另一方面,有领导觉得加兹拉尔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那么背后必定有更大的力量或阴谋。
“必须死。”韩瑞说,“这件事情必须告一段落。”
周观逸清了清嗓子,坐直了些,声音平稳有力:“我代表总军区,不同意立即处决唐枯木。”
第39章
有时候因为周观逸比较听话又多少有点呆,季长岁会忘记这人是总军区的军官,即便是今天汪局长坐在这儿也要客气几分。
总而言之这是周观逸第一次在管理局端出这个架子,季长岁差一点点没忍住要鼓掌。
太爽了。
从前他对市面上文字、影视作品中不讲道理的金手指式外挂不屑一顾,现如今他恨不得站在韩瑞头上一会儿再去停车场把自己警车停韩瑞那奥迪的车顶上。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观逸按电梯。
“很奇怪啊。”季长岁的眼神确实不太正常,上上下下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你平时挺……挺温和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对韩局。”
周观逸莫名其妙中带了些惶恐:“我‘怎么’对他了?”
季长岁耸耸肩:“他快哭了。”
“哪有!”周观逸被他吓一跳,“他根本没有要哭,季警官你讲话怎么这么随心所欲!”
电梯门开了,何书清站在里边:“这么巧!哥,周部长!”
“早。”周观逸打招呼,“啊不是,不是,你好。”
这会儿是下午下班的点,季长岁笑得快抽抽了。何书清到35层取东西,季长岁回办公室,周观逸默认了跟他一起去他办公室。
办公室里,两个人同步先脱掉战术腰带,这玩意听上去只是个“腰带”,但实际作战的时候跟负重训练似的,在手适合拿的角度里挂满了东西。
两条腰带被搁在沙发上,季长岁去开电脑,内部共享文档中没有搜到加兹拉尔的审讯记录,有两个可能,一是还没开始审问,二是审问了,但涉及机密过多而无法查阅。季长岁的权限不是完全权限,于是他瞄向斜对面坐着滑着手机的周观逸:“周部长。”
“唉哟。”周观逸抬头,“叫这么客气。”
“你什么权限?”
“特战部及以下。”
“哦。”季长岁继续翻唐枯木的审讯记录。
所以他立即退回的视线之外,并没有看见周观逸一脸的无语和无奈。周观逸在那儿缓了一下,说:“是否有点绝情了季警官。”
季长岁在那儿笑:“不是那个意思,看不着审讯记录,有点急。”
笑完,季长岁似乎萌生出一些歹念。他滑着鼠标滚轮的手指停了下来,从屏幕侧缘溜过来的视线颇为阴险。
当即,周观逸摇头:“不行。”
季长岁“啧”一声:“我还没说呢。”
周观逸冷静地看着他:“不能没有审讯许可就去提加兹拉尔出来问话。也不能自己去底下5层找他。”
没意思。季长岁换了个坐姿,支着下巴躲在显示器后边撇了两下嘴。自知理亏,没叫周观逸看见。然后才闷闷不乐地问:“晚上一块儿吃饭吗?”
“我做饭?”
“别!”季长岁坐直起来,“千万别。”
“……”周观逸眼神有点受伤。
不过虽然审讯内容看不见,但韩瑞到底没有把季长岁搞得太尴尬,底下5层关押处的监控画面他这里可以随时查看。
于是在出租车后排,他全神贯注看着手机屏幕。地下5层的监控并不仅仅是画面监控,同时还监测着被关押者的血氧、心率、血压、体温等等。穿着病号服一样条纹衫的加兹拉尔手腕脚腕上都贴着监测设备。
他此时心跳平稳,血压正常,体温稍低,是因为那层的冷气比较低。机器不会被恶作剧忽悠过去,并且这个头发花白的、但表面看上去是五十出头的男人似乎已然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看起来颓靡,就那样坐在床沿发呆。
吃饭的地方在昶州市一条人流量很高的步行街,开到附近的时候开始堵,季长岁就收起手机跟师傅说找个空当儿停下来吧他们走过去。
周观逸其实对今天季长岁主动说出来吃饭还挺惊讶的,因为季长岁是个如果不是需求一些饱腹感的话,他喝功能饮料来生存都没问题。
人是真的很多,已经是周观逸被第三个小孩儿捏着的气球迎面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