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逸戴上耳机又听了一遍。
听完摘下来,锁屏手机,跟着队伍一起上车。
他们今天要去把萨奥3号原型机带回来,此前人们认为它埋在萨奥小镇的地下是万无一失,没承想希拉斯早早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能将它继续留在那里了。周观逸此次作为陆军护卫保护军械部的人一同前往,他们带上了军械部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联络了大件运输作军用,终于在这天全部准备就绪出发。
周观逸和程部长一辆车,沈浪开车,周观逸在副驾抱着枪看手机。
之前在跟季长岁聊天,这会儿季长岁要去边想他边洗澡了,季长岁最后一条消息是叫他别坐车玩儿手机,免得晕车。
周观逸不晕车的,他还记得上次晕车,从昶州医院往回去,何书清在开车,他不得不去闻季长岁的信息素来缓解晕车的强烈不适感。
恍然一想,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可是再想想,又没那么远,周观逸将手机装好,偏头看车窗外,已经开出四百多公里,他们计划在下一个服务区给车加油,补给休息。
天气很好,周观逸嘴里嚼着一颗果味软糖,扶着加油枪,扭头看看表盘上公升数在跳着。后面还有两千多公里,在认识季长岁以前,周观逸是个十足沉稳的人,在军区,无论出任务还是平时训练,他永远按部就班,稳定性极高。
沈浪会忽然想起他之前是个稳定性极高的人,因为他从没见过周观逸嚼糖果……而且是现在这个出差的时间。
“队长。”沈浪买好矿泉水和饼干薯片之类的,放进车里,走过来,“程部长还在卫生间,我们要不要在里边多买点吃的,这样下一次停车就可以等到晚上。”
周观逸把加油枪挂回去,想了想时间:“可以,去吧。”
风很温柔,高速公路服务区里停着不少车,不远处遮阳篷下边公共桌椅聚着几家人在那儿吃泡面。放平时,周观逸扫一眼过去只是会判定这些是普通群众,没有携带枪械。可现在他简直看见什么都会想到季长岁。
是不是回了桃榔继续吃便利店,他们市局食堂好吃吗,会想要糖果吗……今天送他走的时候没给他装糖果,因为周观逸不清楚他在桃榔是走的什么风格,贸然从兜里摸出颗五彩斑斓的糖会不会被同事拿去当闲聊的话题。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但他表现得十分稳定。
“队长!”沈浪远远喊了他一声,“小申有点不舒服,我去帮他们开车,这辆你开一下。”
“行。”周观逸靠在车尾的,站直起来走去驾驶室打开车门坐进去。
总之就是一直想到季长岁。想起他们从昶州去到萨奥小镇开过的那片沙漠,燃油耗尽后季长岁驱动着那辆车,从容轻松,游刃有余。想起萨奥3号那个庞然巨物在马戏团里无差别乱杀。
沈浪坐上副驾驶,扣安全带,随口一问:“不知道季警官回去市局了没。”
啊又提。周观逸扶着方向盘驶离服务区:“到了,在休息。”
“这样子啊,不过他真的好厉害,程部长说她还没见过未经训练就能驾驶萨奥3号的人。”沈浪真诚道。
把周观逸说得都有点骄傲了,想念不堪言,借了个理由跟别人聊他倒也不错:“对,他父亲是季亦华,可见他比他父亲天赋更强。”
“哦!”沈浪恍然,诧异了下后又觉得合理,“难怪总觉得他眼熟。”
“眼熟?”周观逸不解。
“军械部合照里有季长官,就挂在程部长办公室外面走廊,我以前在军械部值班。”沈浪解释。
车队继续走。
对讲里保持着每隔一阵子汇报后边大件运输车的状况,那个能够把萨奥3号从土里拎起来的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由程部长带领一群研究人员昼夜不分肝出来的。
说到军械部,周观逸有些沉默。
总军区军械部对他来讲有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不过他忘了沈浪刚进总军区是在军械部值班站岗的。现下想想,周观逸似乎咂摸出了什么。
“沈浪。”
“啊?”沈浪坐车坐得快睡着了,陡然一惊,“队长,怎么了。”
这次不是严肃的行军任务,只是去取回大型机甲,而且目前还在治安覆盖的城市范围,所以大家相对比较轻松。
沈浪被忽然这么一叫,瞌睡全无。
周观逸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季长岁应该问过你一些军械部的往事吧。”
“对啊。”沈浪答得理所当然,“咱们在昶州的时候,有天何书清和白珊宇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吃烤肉那天,他问了我一下,说军械部从前廖部长是怎么……怎么没的。”
廖寒是周观逸的母亲。这个连带关系是很容易查到的,甚至都不用查,在系统里搜一搜就出来了。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秘密,无伤大雅的那种,就像季长岁四年前在恶作剧影响下失控杀了柯帆,这事儿在桃榔市局不是秘密,但大家没事不会提起。
周观逸的母亲也是。在总军区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但不会提。
“我……”沈浪骤然后脊冰凉,整个人绷直起来,“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这……是互通的?就像我们也都知道季警官他…徒手打死了他老师。”
沈浪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词儿。
好在周观逸不是很在乎,他笑了下:“没事,我理解。我的意思是你全都告诉过他?”
“……嗯。”
沈浪的出发点比较随意,一来当时他们结婚了,并且在沈浪看来他们感情很好。一块儿出任务,一起出去逛街,尤其玩游戏的时候周观逸还说什么夫妻共同财产。沈浪这脑瓜子叫他出任务听指令那是一等一的,但考虑这些因素就比较耿直。
沈浪如实招来:“那天季警官问我廖部长是怎么没的,我就告诉他了……廖部长从前遭人毒害,是一种异能神经上的毒害方式,当时有间谍潜入,他听着的时候不像单纯好奇八卦,像是……我形容不好,像是他很想了解你。”
周观逸打灯变了个道,他是军车,从遮阳板侧边拿下来无线电:“总军区0602号车及后车请求高速交警压车让道。”
无线电里很快收到交警的回复,因为事前交流过,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周观逸挂会通讯器,跟沈浪说:“没事的,其实这些事情他不问你,自己也能查到。”
不过周观逸想问的不是这个:“所以我不是跟你兴师问罪,没什么的,我是想知道……他当时听到我做了些什么之后,是什么反应。”
沈浪回忆了一会儿,回答:“他蛮平淡的。”
“哦……”预料之中。
“他听见我跟他说……当时廖部长的空气限制异能致使多个阻止她击打卫星的军官死亡,季警官听到这儿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直到我说……当时你才十几岁,冲进去那间几乎抽光氧气的操作间,用净化异能控制住廖部长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盯着我。”
周观逸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笑了:“好吧。”
高速交警过来压住了车流控制住速度,在车流中为他们的车截出一个豁口,好叫他们先过收费站换去另一条高速。
周观逸继续认真开车,太阳慢慢向西斜去,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地奔去。
其实在之前他隐约有一些季长岁已经知道了的感觉,只是那位不擅长表达,而且有时方向会歪。譬如在昶州逛街那天买的点心他直接一递说全都给自己,譬如那之后过了一阵子带自己去靶场玩,还哄骗自己故意没中靶。
有一种心照不宣是他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好吧这么一想是有点绕,周观逸换手扶方向盘,拿起水杯吸了一口。
“没事儿吧?”沈浪心有余悸,“我是说,这些事情告诉季警官……真的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是我老公。”周观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