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终末教前的元滦眼角一抹艳红,脸上符文般的绘图在光线下闪烁着金色的细闪,
他上身薄薄的一件披肩,露出手臂与腰腹,下身为松松垮垮,在小腿肚收紧的中裤。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布满着宛如伤疤又有着诡异美感的暗红色花纹,缠绕在衣服与腰间的宝石在行走间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在终末教徒沉默而压抑的引路下,元滦与一眾同样盛装的愛神教徒绕到城堡后方的空地。
可能是为了此次仪式,城堡后方的枯树已全都被彻底清除。
空地上,唯有一条深色的大型地毯铺陈开来,笔直地延伸至前方,而在地毯的尽头,一座细长如讲台般的高台竖立在那。
地毯的两旁,则站着无数黑压压的终末教徒,而在那高台旁的一左一右,站着终末教主教和那名“真神子”。
元滦领着所有爱神教徒,在终末教徒们目光汇聚成的网中,步伐不疾不徐地靠近。
在黑色的眾人中,元滦一行人像是一条色彩艳丽的游鱼滑入黑水,不该进入此地般格格不入。
“你来了。”
“真神子”说,他也和周围的终末教徒一样,穿着漆黑的服饰,站在那,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元滦声音平静,在距离“真神子”大约10米远的地方站定:“正如约定的那样,我来参加终末之祭。”
他头也没回地从身后的教徒手中接过一本书,眸光笔直地看向“真神子”。
“很好。”
“真神子”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元滦手中的书上一掠而过,回到元滦的脸上,主动朝元滦一步步靠近,語气帶上一丝满意:
“你也遵守了约定,将那本书……帶来了。”
随着两方距离的拉近,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乎也在节节攀升。
整个空地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脚底在地毯上细微摩擦的声音轻响,敲击在紧繃的鼓膜上。
两旁的终末教徒目光如炬,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两人之间的动作,元滦身后的爱神教徒们肌肉也微微紧繃,神经高度集中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终于,“真神子”在元滦面前的一米处停下,他伸出手,缓缓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点点伸向元滦稳稳托在手中的书。
时间仿佛被拉长,“真神子”的一举一动像是慢动作般在所有人的眼中放慢。
在因屏息凝神而压低的呼吸汇聚的暗流中,“真神子”的手成功地握住了书的另一端。
书的两端被两人握住,在这一刻,两人的力量通过这载体形成短暂而微妙的角力。
“真神子”保持着与元滦自始至终的对视,但在切实地握住书的瞬间,一股子滚烫的,笃定的暗喜还是油然而生。
一切都在計划之中——!他忍不住想。
一切都在計划之中。元滦冷静地想。
他微微松手,任由“真神子”从他手中抽走那本书,看着“真神子”拿着书转身朝高台走去。
“真神子”步伐沉稳,沉重的黑袍下摆随着他的步伐规律地摆动,每一步,都像是踩着自己的心跳上。
高台离他越来越近,他心中的兴奋也越来越难以抑制。
为了这一天,他已等了太久,太久!
如今,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用这本书唤醒终末之神?不,他的目的从不是这个,而是正被他拿在手中的这本书!
他需要将这本书带回,献给那位大人。
但在这终末之祭上,他绝无可能等真的使用了这本书后再想办法将其带回。
而为了能将其真正地拿到手……
“真神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早已准备好了足以与其进行調包的赝品!
现在,他已经从邪教神子那拿到了这本书,只要等他来到高台,借着宽大黑袍的掩饰,在放书时趁机調换,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真神子”感受着怀中假书的分量,站在高台前,背对着众人,慢慢抬手……
就是现在!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如在心中排练过的千百遍那样,毫无滞色。
那本假书在高台上被稳稳地放下,“真神子”听到一道清晰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稳了。
他的计划,成功了。
巨大的释然和成功在众人目光下实施计划成功的得意狂喜几乎将他淹没,他努力压下激动,不让指尖颤抖。
“等等。”
蓦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真神子”即将放松的心情。
元滦突然间开口道:“仪式开始前,你们不用檢查一下我带来的那本书的真假吗?”
他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空地,轻而易举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免得……如果到时候仪式失败,你们会有所误会。以为是我爱神教做了什么手脚,偷梁换柱,没有将真的皮囊聖经带来。”
元滦的提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终末教徒们眼神迟疑,少顷,下意识地看向主教和“真神子”。
“真神子”:……
他背对着众人僵立,宽大的衣袍掩饰了他紧绷起来的肌肉线条,让众人以为他的停顿只是在略加思考。
好一会儿,“真神子”才转过身来,对元滦说:“不用了,我相信堂堂爱神教的圣子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他盯着元滦,在剛剛元滦出声的一刹那,他背后的汗毛竖起。
那个邪教神子……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他调换了书后出声,他是看出了什么吗?!
“真神子”强作镇定,接着,他听到元滦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退下,那魔鬼般的声音继续道:
“不,贵教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先做小人,后做君子,我劝贵教还是檢查一下为好。”
元滦微微一笑,坚持道,“谨慎点,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真神子”沉默了一会,接着:“不需要。”
他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冷硬,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终末之祭在即,不需要为此而耽误时间。”
他冷笑一声,像是之前的表态只是装模作样,现在才吐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傲慢道:
“只身前往终末教的地盘,谅你们也不敢做出这种小动作。”
語毕,他死死盯着元滦的表情,想要看穿元滦微笑的假面。
可元滦却出乎意料地退缩了,顺从地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便依贵教所言吧。”
顿时,一阵茫然击穿了“真神子”。
对方……就这么服软了?刚刚那咄咄逼人非要檢查的劲头呢?
难道是他误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真神子”的余光就瞥到元滦嘴边胸有成竹的笑意,心中一悚。
不!不对劲!
对方为什么会在他第二次拒绝后这么干脆利落地顺着台阶下?而且面对他恶劣的语气也没有任何不满,这其中有诈!
他……“真神子”思考着元滦的举动,倏地,一个惊人的想法照亮了他混乱的大脑:
难道……对方也调换了书?!
交给他的那本书是假的,所以对方才会大方爽快地交出书,并在仪式开始前故意提出要进行检查,又在他第二次拒绝检查后,才好似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对方……是在利用他的多疑和强势,以及反心态来抹除洗脱自己的嫌疑!!?
怀中被调换过来的那本书似乎变得硌人起来,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真神子”心中慌乱,情不自禁再次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元滦的表情。
可越是观察,余光中元滦脸上的那从容的表情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真正的邪教神子,会如此平静地,眼睁睁看着一个冒牌货拿到本就属于对方的皮囊圣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