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呆滞转变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失神地说:“神子……”
“是神子大人!”他激动而笃定地大声道,
“一定是神子大人解决了危机,是神子大人救了我们!!!”
他声嘶力竭,喜悦冲破他的喉咙,将所有的恐惧与后怕都吼了出去,
“我们安全了!”
周围的教徒没有言语,但脸上纷纷露出恍然与欣悦的表情,有些甚至落下了泪来。
厄柏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喜悦与兴奋赋予了他莫大的力气,他朝元滦的方向踉跄了几步,才发现主教竖立的身影。
他找到了分享的对象,激动地抒发着自己难以释放的心情:“主教,你看到了嗎!是神子,神子大人杀了那个儀式召唤出来的怪物,我们……”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嘴边。
古怪地,主教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同样仰头盯着元滦,却像是没有听到厄柏的话,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半晌,他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沉重地喃喃:
“儀式……并不完整。”
“……?”厄柏情绪一滞,试探性地说,“…主教?”
这是什么意思?
儀式不完整?但那个召唤出来的东西不是已经被杀死了嗎?
那是指他们没能唤醒终末之神?有了神子大人,之后再继续举行也不迟啊?
混乱地想着,厄柏本能地再次把目光投向空中的元滦。
吞下了尸巢的灵魂后,元滦一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在诸州优越的视力中,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足以摧毁任何人认知的景象。
元滦的皮肤像是一件极不合身的袍子,挂在他身上一般,皮肤与血肉之间失去了粘性,摇摇欲坠着。
终于,那件“袍子”在风中再也坚持不住,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
鲜血已不知何时不再流淌,从那皮囊之下,展露出来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种宛如星空般的色彩。
站在半空中的元滦虽然还保持着人形,但已完全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了。
他的皮肤(或者说,这能被称为皮肤吗?)已然失去了实物的感觉,变为深蓝深黑中闪着微光的虚幻感。
在那张脸上,也已然失去了五官,只有四只眼睛突兀地缓缓眨动着。
而其身上闪烁的星光,就宛如无数只眼睛在不同时间按着一定的频率,永不停歇地眨眼,注视得久了,一股眩晕与迷幻感便笼罩在脑海。
一种别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底下的教徒们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露出怔然的表情。
这是……
原本缓缓站起的教徒们再次如被割了的麦子般倒下,不过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跪伏。
在莫名的感召下,他们的头颅深深埋下,额头紧贴着地面,脸上浮现出虔诚又狂热的神色。
元滦转过身,他俯瞰着底下的人,心中……
毫无波澜。
无喜,无悲,无怒,无悯。
他的视线一扫而过,又很快收回。无论是又叫又笑的厄柏,面色凝重的主教,甚至是眼神锐利,锁定着他每一个细微变化的诸州,都没有激起他心中哪怕一丝涟漪。
咽下那个儀式产物的灵魂丝毫没有带给他饱足感,反而像是拧开了饥饿的阀门,空虚感啃噬着他,催促着他。
想到刚才的事,元滦搓了搓手指,
一丝极其浅淡的疑惑与不理解在他心中劃过。
为何,他之前要去救主教和诸州?
祂冷淡地审视着这个问题,
不过,是一群蝼蚁。
……太渺小了。
连思考其存在都显得冗余。
在这思绪流淌之际,祂四只眼中的其中之一,冷不丁地向另一个方向望去,
隔着遥遥的空间,牢牢地,毫无偏差地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被“看到”了的帽子先生瞬间如坠冰窟。
他冷汗直下,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几乎在同一刹那,毫不犹豫地划开夹缝,一头扎进*去转身就逃!
与此同时,学会的代行者也从灵魂震动的余波中缓过神来,齐齐震惊地看着空中的元滦。
那究竟是……什么?!
祂周身没有尸巢那种邪恶的,让人毛孔竖起危险压迫感,但却有一种古怪的,纯粹而冰冷的神性,让人想要不由自主地靠近,放下一切的理智与尊严,深深拜伏,将自我溶解在祂那冰冷而永恒的碎光之中,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在一众表情震惊的学会人员中,柏星波的脸色格外苍白,他牙齿细微地打着颤,发出碰撞声。
不,怎么会这样。
即使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
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取消!
而现在,仪式……没有完整,也就是没有结束,还在继续!!
站在天空中的“那个”已经替代了伪神的位置,成为了这场失控仪式的中心!
仪式不再需要召唤东西,那么……就会被扭曲成别的。
如果……如果,仪式的中心已经达成了飞升仪式的条件,那么,为了满足飞升……
柏星波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面无人色。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会是“祂”补全自身的血食!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最深的恐惧,元滦再次缓缓伸手做出了之前抓取尸巢灵魂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不过,这一次他举起的方向面对着……教徒。
地面上的厄柏看到元滦朝他的位置伸出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神子大人,我在这!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对您的忠诚!也从没有背叛过您!您看到了吗!”
元滦慢了半拍地看去。
得到回应的厄柏更加激动:“神子大人,我……呃咳!”
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般被提着凭空升起,他双腿下意识蹬着半空,双手在脖颈处徒劳地抓挠,但只抓过了空气。
“神……神…神子大人?”他艰难地说,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饱含希冀地看向元滦。
在他的目光下,元滦隔空掐着他脖颈上升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厄柏眼中微弱的光骤然暴涨,
可下一秒,
“呃啊——!!!”
更尖锐,更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空气。
痛苦从厄柏的脸上浮现,他的额角浮现出青筋,但比起**上的痛苦,更痛苦的是这么对他的人是元滦。
元滦闻着那灵魂上散发出的变得更加美味的气味,愉快地再次加大了力度。
就在元滦要将这被烹调完美的灵魂从躯壳中抽取出来时,
元滦:?
祂极其自然地微微一歪头,躲过了一道擦着他脸颊而过的斩击。
元滦的目光转动,落到刚刚攻击挑衅了祂的人身上。
诸州回视元滦,雪白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元滦高悬于空的身影。
他脸上一片沉静,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海面,唯有那双紧盯着元滦的眼睛,有一簇宁静的火焰在其中无声地猛烈燃烧。
两人隔着距离遥望。
诸州缓缓深呼吸了一下,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即使是螳螂挡车……
他握紧手中的刀柄,指腹扣进刀柄的缠身纹理之中,刀身因被灌注了全身的力气与决心而如臂使指。
诸州,
抬刀。
第81章
一个爆射,地上只留下一个停留在視网膜中的残影,诸州直刺向半空中的元滦。
刀在月影下闪着冷冽的光,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像一颗流星划向那星空般的人形。
元滦的身影在诸州的眼中逐漸放大,他紧迫地关注着元滦动态,不放过一丝一毫。
但那道身影只是个轻巧地一摆手,如同拂去肩头一道微不足道的尘埃。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