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等他回到可能存在庇护所的街道时,周围的商店都已经关门,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靠的掩体。
这条狭窄的后巷,成了他最后,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他已经听到了那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异种正在朝他藏身的地方不紧不慢地逼近,而在此前因为狂奔耗费了大半体力的他,已无力再一次奔命。
在最后,他只想给他爸妈打一个电话,见一见他们。
青年喘息着,努力让自己扯出一抹笑,尽管笑容已经在泪水和绝望中扭曲变形,显得无比凄怆。
他对手機里的父母嘱托道:“……保重,保重好自己,好嗎?答應我……”
屏幕那头,父母拼命地,用力地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无声的动作中。
青年脸上扭曲的笑容缓缓变得释然,属于异种身上的那股腥臭已经传到了鼻尖,粗粝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响。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庞大,狰狞的阴影就站在了他背靠的墙面一侧,馬上,马上……就能发现他了。
他颤抖地将指尖移向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挂断键,至少,不能让父母看到……
“咻——”一道模糊的人影从他身侧电射而过!
“扑哧——!”巨大的嗡鸣声伴随着液体猛然喷射的闷响骤然炸开。
大片的血迹溅射在墙上,一部分血雾还喷洒到了青年的侧脸和脖颈上,将他的一半脸染成点点红色。
青年下意识閉眼,又急忙睁开:“什,什么?”
他睁开眼后,一只倒地的异种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他愣愣地,盯着之前还是他恐惧源头,此刻却无声无息,身体四分五裂地摔碎在地上的怪物。
“儿子,儿子你还好嗎?!说话啊!”手机里焦急的呼唤换回了他混沌的神志。
他猛地一撑墙壁直起身,踉跄地几步走出小巷来到被阳光普照的大道,望向那个远去的背影,带着点茫然自语道:“我,我被救了?”
他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手机传来了两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接着是母亲变了调的声音:“你,你背后!”
青年缓缓回头,豁然震在了原地。
他的背后,那道不知名的人影跑过的路途上,已经变成了一条由死亡扑救而成的猩红之路。
从巷口到他目光所能及的尽头,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异种屍体如同被清扫过的垃圾,在街道旁堆积成山,在正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
青年的喉咙古怪地咕噜了一声:“这,这是……”
“是白昼壁垒!!!”极度的震*惊过后,他的表情难掩激动,下意识说道,“诸州,诸州回来了吗?”
“不,不对。”他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回想起那道身影一头的黑发又否定道,“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他的手机中也开始不断地传来惊呼,周围的人被他父母的动靜吸引而来,也看到了屏幕那头的景象,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
炙热的风卷过街道,带来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同时,还有人们新的希望。
……
元滦死死咬着前方那个飘忽的光点不放,在城市七扭八弯地穿梭,甚至有几次路过了同一家店。
等他反应过来时,城市内已彻底没了属于异种的嘶吼。
元滦环视着空荡荡的街道,以及那个还在不知疲倦地移动的光点,心中没有解决了可能会威胁到厄柏的异种的欣喜,只有困惑。
城里没有了异种,街道上也连个人都没有,厄柏……在跑什么?
仿佛在回应他无声的疑问,那个一直在高速移动的光点终于停住了。
元滦连忙抓紧时机冲向光点的位置:“厄柏!我终于找到你了,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风拂过他的面庞,在他有些湿漉漉的脸上传来一丝凉意,周围街道的房屋大门紧閉,连异种的嘶吼都没有了的城市,此刻格外安靜。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元滦迟缓地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地面。
那道光芒并未消失,而是从地下绽放出来。
厄柏……在地下?
迟疑间,那道光芒似又要开始移动,元滦再也顾不得别的,蹲下身便往地面重重一锤。
地面剧烈震荡了一下,碎石裂开,形成一个深坑,暴露出底下的泥土,可元滦依旧找不到厄柏的踪迹,他应该在更深的地方。
地下的厄柏似乎听到了头顶的动静,代表他的那道光停顿了下来,几秒后,明显放缓了速度,开始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沟通,可元滦就是明白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光点,直到走到了一个下水道的井盖前。
没有丝毫犹豫,元滦掀开井盖,翻身跳了进去,接着再跟着光点的指引,穿过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系统,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此处没有监控,元滦神情自若地直接用神术破坏了大门上的那个电子密码锁。
一把拉开大门,他辛辛苦苦寻觅的那个人正眼带惊喜地站在他的面前。
厄柏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具屍体,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来:“元滦大人!”
“唔啊?!!”元滦这才注意到有两具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尸体在门口内,那尸体姿态还未彻底僵硬,显然死亡时间并不久。
厄柏紧接着脸上的欣喜变为严肃,他语速飞快地说:“请跟我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见状,元滦只好先压下追问的想法,跟上厄柏急匆匆的脚步。
进入大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可连接着通道的,还有数条另外的通道。元滦小跑着跟着厄柏拐过一个弯,又一个弯,但无论怎么拐,面前的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不一会,元滦就迷失了方向。
此刻,元滦才恍然明白了厄柏之前的行动轨迹为什么会那么的古怪。
疾行中,厄柏也没有耽搁,他一边精准地选择着岔路,一边对元滦解释起来。
他一开口,就是一句陈述句:“外面的那场异种潮,是人为的。”
元滦:?!
厄柏并未回头,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神色冷静地继续陈述道:“异种出现时,我原本计划通过下水道网络尽快与您汇合,却在途中意外偷听到有人在讨论‘刚刚释放’的异种潮,并预估各地可能的‘清理效率’和伤亡字数。”
“之后我尾随着他们进入了那扇大门,不巧被发现了,好在这里没有代行者,都只是些不堪一击的普通人。”
他语气微微一顿,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但那扇大门只能从外部打开,我便一直在寻找出去的路。”
“而我想带您来看的,是在此期间,我还发现了……”
厄柏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他们在拿异种做实验。”
元滦抬眸,顺着厄柏的目光看去。
无数巨大,圆柱形的培养罐中静静漂浮着畸形的肉块,那些或大或小的异种全都闭着眼,细微的气泡从那些蜷缩的异种身躯表面缓缓升起,上浮至培养罐的最上方。
元滦:!!!
……是学会?
学会控制并投放了那些异种?
不,不对。
元滦在混乱中艰难地梳理思绪。
J市广播让民众自行武装,学会并没有派遣代行者前来支援,那么投放异种只会徒造杀戮,这对学会而言有害无利,反而会有损他们的威信。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应该是学会做的才对。
那究竟是谁?
沐浴着厄伯等待他定夺的视线,元滦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我知道了……我们先离开吧。”
元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少说也有数十的培养罐,心中犹豫起要不要联系柏星波。
至少他相信柏星波绝不可能利用异种在各个城市制造屠杀,而这件事也不是单凭他就能调查出来。